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彼得罗夫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罗?这个时间打给我,看来预展周的火爆让你都睡不着觉了?”
他显然时刻关注着威尼斯的动态。
“彼得罗夫先生,晚上好。”罗秉文开门见山,“打扰您了。是关于冬雾蓝的事情。刚才拜耳集团的人找过我,希望合作开发并以我的名字命名推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彼得罗夫的声音沉了下来:“哦?胃口不小。你的答复呢?”
“我拒绝了。这并不是我的东西。”
“很好。”
彼得罗夫的语气带着一点赞许:“这几天有很多人都想找索菲亚,但理由你应该清楚,我不能让他们打扰到我的女儿。”
“我知道,我打电话给您也是想问问,索菲亚那边是什么想法呢?这种颜料能够被量产吗?还是说以后就没有了?”
罗秉文最近都在想这个问题,
索菲亚就送了他一瓶颜料,画霜与雾的挽歌已经差不多用完了,这幅画需要消耗的冬雾蓝量特别多要是这个颜色以后没有了,不光对于他,对于整个美术界都是损失啊。
不过,他肯定更在乎索菲亚自己的想法。
“我懂你的意思。”彼得罗夫说道。“我虽然不懂你们画家是什么想法,但我也知道一种新色彩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多重要的东西。”
“而且,索菲亚创作出来的东西也不应该被埋没,我女儿的才华和心血,应该被更多和你一样追求极致的艺术家看见。”
“是能够继续产出吗?”
彼得罗夫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说来也巧,我最近刚好注意到一家俄罗斯的老牌颜料厂西伯利亚矿物颜料工坊。”
罗秉文好象记得这名字?
好象这个品牌的颜料卖的还挺贵的,但用的人少,性价比不高。
彼得罗夫继续介绍。
“他们有上百年的历史,专注于用传统工艺和天然矿物、植物原料制作颜料,我听说他们的工艺很精湛,但这些年经营不善,已经快要倒闭了。他们的内核价值,就是对传统、对材料纯粹性的坚持,我觉得应该和你很契合。”
“我?”
“恩,对,根据我对你的观察,你是一个很看重传统的人。”
罗秉文心中一动:“您的意思是?”
“我打算收购它。”彼得罗夫的语气平静得象是下班买了瓶饮料。
“我会保留他们的内核工艺和匠人精神,注入资金进行改造,提升产能,但规模控制在精品级别。目标客户就是世界顶尖的画廊、美院和专业艺术家。我们要做颜料界的高级定制。”
罗秉文还是不懂他的意思,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还是赞同的说:“这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方向,有了冬雾蓝作为独一无二的产品,这个颜料公司肯定能起死回生。”
“那么,罗。”
彼得罗夫开始正式的邀请。
“我需要你的帮助,不是以索菲亚父亲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投资者的身份。”
“我不懂画,索菲亚也无法出面,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在艺术层面把关、提出须求、
并利用你的影响力让世界知道,有这样一家坚持纯粹、追求极致的颜料工坊存在。”
意思就是,这家工坊需要一位真正懂色彩、懂艺术、并且有足够声望和眼光的人?
但我也不想干啊。
“您知道,我这辈子只和画布、颜料打交道。商业运营、工厂管理——这些我一窍不通。”
“也不需要你真正管理什么,这些事情自然有找来的经理人负责,如果你觉得用的不合适,那就辞掉再换一个就好,罗,我没有打算把你变成一个商人。”
彼得罗夫说巧合,但听起来他对这个即将倒闭的颜料工厂了解得这么深入,显然也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专门去做的。
那会不会也知道自己也开了一家工作室,签了几个小网红呢?
那我还能做什么?
当代言人?
罗秉文心里闪过很多想法,也猜到了是不是要给自己股份,凭借着自己现在的影响力和冬雾蓝的特殊性,一举成为颜料行业里的知名品牌。
但他还是想得少了一点。
彼得罗夫说道:
“所以,我正式邀请你,以技术顾问和代言人的身份入股这家新生的工坊。
“你的职责是:第一,与我们紧密合作,确保所有产品的艺术表现力达到顶级标准。”
“第二,基于你的创作实践,提出新色彩、新质感的研发须求。”
“第三,在你认为合适的场合,向艺术界推荐我们的产品。你的名字和声誉,将是这家工坊立足顶级市场最宝贵的资产,这就是你入股的价值所在。”
“我们共同的目标当然是创作出最好,最安全,最有表现力的颜料,你觉得呢?”
罗秉文安静的听着。
从刚才彼得罗夫先生说话拐了个弯开始,罗秉文就猜到他要给自己股份,不然他找什么契合自己的工坊?
契合索菲亚不好吗?
但索菲亚也确实出不了门,至少暂时出不了门,pdsd不是一个简单的心理疾病,估计还需要很长时间的治疔。
至少要把伴随的场所恐惧症治疔好。
为了培养自己女儿的爱好,彼得罗夫这也算是十分用心了,要知道他在女儿学画之前从来没关注过美术行业。
搞油画收藏,也是在那之后才去做的。
这种程度的大佬,这种拼搏了一辈子,到了该享受享受的年龄,居然还能把颜料这一行说得头头是道。
只能说不愧是商业大佬?
条件的一二三,对罗秉文都不算什么难题,仅仅是把以前用的那些颜料全都换成新的品牌就行了,而且这再怎么说也是一家百年工坊,不用担心作品的质量一下子下滑。
但百分之四十五这比例简直高得吓人,还不需要罗秉文投入什么东西。
一家拥有百年历史、积累了工艺、配方和潜在无形资产的工坊,哪怕再濒临倒闭,也是很值钱,并且不愁卖的。
即使收购价对彼得罗夫来说不值一提,那也是一笔很大的钱。再加之即将添加的冬雾蓝,这份股份就更显得珍贵了。
彼得罗夫在对面似乎也感受到了罗秉文的想法,说道:
“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听起来象是天上掉馅饼?或者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了女儿变相感谢你?”
“没有,先生,只是这比例确实超过了一个顾问的价值,我的名字不值这个价钱。”
“不值?你错了,罗,小伙子。”
他笑了笑,说:
“新的颜料虽然是索菲亚创造的,但他的价值爆发是因为你,哪怕这个色彩的名字被命名为索菲亚蓝,那别人提起这个颜色,也第一时间会想到你。”
彼得罗夫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亲自下场打下江山的人,刚接触一个新的行业就有超过常人的敏锐,他甚至比罗秉文本人还要更知道‘罗秉文”的价值。
罗秉文还是同意了。
具体的法律文档和细节,会在预展周结束以后解决掉,反正,自己很有可能在几天,或者半个月后,成为一家老颜料工坊的股东。
以后自己画画,用的都是自己家产的颜料了?
预展周结束了。
当最后一天,最后一个观众走出罗秉文的展厅的时候,里面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仅有的三个女孩子几乎都跳了起来。
“终于结束了!”
“是啊,太累了,我们展厅的观众应该是最多的吧?”
“谁说不是呢,全世界有名有姓的博物馆,美术馆都来看过了,十大拍卖行更没有一家缺席的,整个双年展里面,应该没谁比我们更受欢迎。”
大家议论着这段时间的收获,
贝克尔也在休息室里和罗秉文聊这些问题,他们说的都没错,国际上所有的大型博物馆,拍卖行等等,只要来了,贝克尔就都记录了起来。
“先不说这个,听说了吗?你的特别荣誉奖定下来了。”
“这还没,什么地方的消息?”
罗秉文这两天忙死了,又要在展厅里接待和认识一些世界顶级画家,藏家,又要和彼得罗夫找的经理人讨论颜料工坊。
还得抽时间去和索菲亚视频聊天。
经过上一次的画画治疔,如今索菲亚已经能做到倾听他说话了,偶尔还能自己说一两句,正在朝着好的方向走。
人家的老父亲给了罗秉文百分之四十五的颜料工坊股份,罗秉文觉得自己有必要多和索菲亚聊一聊,看看自己还能做什么、
以后要是有空了,还得到俄罗斯去看看。
百分之四十五啊。
贝克尔划了划平板,进入一个论坛里面,这个论坛排在第一个,置顶并且标红的题目,就是罗秉文即将创造历史。
点开进到这个题目里面,又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信号?
罗秉文不懂,贝尔克也不懂,反正自己机会很大就是了。
他走出自己的展馆,外面大厅的上面有一个巨大的le印d屏幕,一直在循环滚动播放着本届双年展预展周的参赛名单。
罗秉文的名字后面跟着一排小字‘华夏’
如今每一次滚动到他的时候,字体都会加粗一个号,说明了本届里最受欢迎,价值最高的作品是属于罗秉文的。
预展周刚结束。
从俄罗斯来的律师团队就到了佛罗伦萨。
预展周的第二天就是普通展出,他的展馆一开场就被拥挤的人群挤爆,短短十分钟就被限制了进入观众量。
入口还好。
前面靠近画的地方,挤得和早八的燕京公交似的。
要不是有玻璃和铁围栏,后面的人估计得把最前面的人挤得贴在画上去-此前从来没有一个画展是这样的情况。
要不是工作人员赶紧挤过来管控,估计都要造成什么事故了。
罗秉文也没空去。
待了必要的一周,剩下的时间也就不必有他在了,对罗秉文这个懒人来说,肯定是能偷懒就偷懒。
但他现在也不是在偷懒。
找律师,研究合同,签字,拿着一叠工坊的数据和成品在研究,
预展周结束后的第三天是一个庆功宴,这是由威尼斯双年展组委会举办的,几乎所有参加预展周的画家都会参加。
当然,没有参加预展周,但会上之后普展的人,按理来说也有进入的资格。
但这就得看个人的关系了。
很难进。
而且这还不仅仅是庆功宴,每隔两年一次的国际美术特别荣誉奖也是在这场庆功宴上颁发,由上一届的人颁发给本届的得住。
罗秉文到的时候,礼堂里已经站满了人。
这场庆功宴和西方的普通的宴会没太大区别,如果是年轻人的还好玩一点,罗秉文参加过几次,对欧美年轻人的派对印象深刻。
而这些欧美成年人的聚会,就要单调很多了。
罗秉文吃水果都要吃饱了。
终于,颁奖的时候要来了,灯光稍微黑了一点,中间反而被照亮了起来。这时候罗秉文发现身边有人挤了过来。
“晚上好,罗先生,先提前恭喜你获得这个特别贡献奖了。”
“晚上好。”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他还说免掉罗秉文在意大利需要交的税,这笔钱直接打在罗秉文的华夏账户上,只需要交华夏的税。
这简直凭空给罗秉文多了一小半的收入。
毕竟意大利的税,对罗秉文这个外国人来说真的挺黑的,之前卖掉的作品,在钱到手之前就能被意大利扒掉一层皮。
前面来了一个主持人,说了一段词以后,开始念名字。
每念到一个名字,身后的大屏幕就会闪过映射艺术家的代表作。
当“罗秉文”三个字响起时,屏幕上出现的不是《云端之下》,而是《霜与雾的挽歌》中最淡的那一抹蓝。
这画不能说比云端之下好多少。
但这新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