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的学生望眼欲穿了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探着身体往前看,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看到这张纸上的内容似的。
这座位又没桌子挡着,罗秉文真怕他们往前探着探着就摔了。
就把纸递给前排的一个人,说道:“你们往后传阅着看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我的用时少了一点,这就是你们应该每天去完成的基本功。”
前排同学拿着这张纸,下意识的去数,但看了一下眼晴就花掉了。
这张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清淅可辨,是一种肉眼完全看不出差别的笔直。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从纸的顶端到底部,线条的间距均匀得如同用尺子量过,却又带着手绘特有的生命力。
“靠眼睛和手感,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罗老师应该没用到眼睛,纯手感,估计天天练已经是肌肉记忆了。”
“不愧是大画家,牛逼啊。”
同学们窃窃私语,讨论着这幅作品的难度—是的,他们把这个当做一幅作品来看待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画出这么多的直线,谁说这不是艺术?
这张纸传阅到提问的女生这里,她的眼晴盯着线条,一根根的数,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两——两百!真的两百条,太整齐了。”
这代表罗秉文在画第一条和第二条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要留出多少的空间,才能让这些直线布满整张素描纸这张纸传递到坐在最后面的几个老师处。
他们也在惊叹罗秉文的精准,而且这种手绘线条,看起来和机器打出来的不一样,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看着更顺眼。
一个教素描的老师叹了口气,看着这一根根线条,说道:“其实你们少关注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几个老师都不明白,该关注的都关注到了吧?
还有什么地方?
这位素描老师示意把纸给他,然后他拿着被罗秉文画满线条的纸往上走,对罗秉文点了点头,
说道:“我能说两句吗?”
“请。”
罗秉文记得这个老师,人也很好,听说有个很能赚钱的儿子,所以在学校里面教书是爱好,和同事不争不抢,和同学也是一团和气。
这老师对着话筒,推了推眼镜。
“是这样的,你们只关注到了罗老师画直线的速度,以及对距离的精准,但你们看这线条,这是hard的硬笔,画的线细,但更容易断掉。”
他看了看罗秉文,然后和学生说:
“但是罗老师全程用这支笔在黑板上画,中间没有垫东西,每一次落笔还都掷地有声,但笔尖始终没断,同学们,这是什么?”
所有学生都没说话,这间容纳几百人的大教室鸦雀无声。
终于,有人举手。
“这位同学请说。”
“是对笔尖力道的掌控。”
“对了,就是对笔尖力道的掌控,让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够深,所以线条清淅,又够轻,所以笔尖不折。”
这位老师想说的说完了,心里很舒服,看向罗秉文说道:“罗老师,我很佩服你啊。”
罗秉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其实没那么夸张—"
装了一波大的,低调一点。
他的基础没这么好,也是升到五级以后,系统给他补足的基本功。
但从侧面看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没有好的基础是成不了大师的。
又说了一会儿基础的训练办法。
罗秉文说的方法都是最实用的那种,和很多学校教的办法有点差别,学生们听得都很认真,估计这里的很多老师都没见过这样的课堂。
而且还是大课,这会议室几百人呢。
罗秉文正好把一个例子说完,下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站起来说道:“谢谢同学们了,好象都很给我面子,没什么人在下面说话。我就不一样了,
当初的大课我都是睡觉的。”
“哈哈哈。”
很多人都笑了起来,又有一些人拿着杂志上来找他签名。
罗秉文心里对出一本书的想法更深了。
哪怕是游记呢。
总比别人拿着一本杂志来签名好啊,这杂志和自己又没什么关系,顶多是自己被他们采访了一下而已。
弄完的时候,夕阳都染红了半边天。
罗秉文收拾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画具,几个老师教授围过来,热情的说道:“罗老师辛苦了,
一起吃个饭吧?”
油画系的主任揽着罗秉文的肩膀,说道:“食堂小灶的水煮鱼,比外面酒店里面的味道都要香,你上学吃过没?”
“”
他哪有机会去老师们才能去的小灶食堂啊,价格比酒店贵,分量还少。
可能艺术就是需要精致吧。
就连川大艺术学院的食堂也很精致,
罗秉文笑着婉拒:“改天吧,我晚上还有事情呢,要不过几天我再请你们?希望各位老师们赏个脸啊。”
这个说法让老教授们心满意足地散去。
罗秉文离开的时候也有不少人陪着,有那个光头的副校长,有章老师,还有其他几个眼熟,但罗秉文已经想不起来姓名的老师。
“今天的讲课可以说是大获成功啊,罗老师也是一点都不怯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也就是把自己的体会说出来而已,提前准备好说什么了,也不至于怯场。”
“你四十秒两百条直线的那个,我们能用在宣传上吗?”
“可以。”
这张纸被章老师要过去了,说是要给带班的学生看。
不过没有亲眼看到罗秉文创作这幅直线图,也不知道章老师的学生们能不能体会到当时会议室里那群学生们的震撼。
开车回家,罗秉文把放进柜子里面的薄被子抱了出来,
这个家罗秉文每年住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去年他大部分时间在欧洲,回来一趟,又马上去了外蒙。
不过到了这里,他还是能感觉到一股轻松。
住习惯了,这里和老家都能带给他一种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没什么别的作用,但能让他睡得更好一点,更舒服一点。
他这么早回来是有点累。
如果和那群老师们一起出去吃饭喝酒,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回来了,罗秉文对这样的酒局都是能躲就躲的。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罗秉文才打电话和贝克尔商量这幅新画。
贝克尔已经回意大利了,听到罗秉文就回去这么几天的时间又出了一幅画,整个人都懵了好久,半响才在电话里喊道:
“你在欺骗我?不,不会,你真的创作完成了?”
他可是记得,罗秉文和他签合同的时候就说自己又有了新的突破,下一幅画一定能让自己看到更好,更新鲜的作品。
更好!
这两个字可不能乱说,全世界的画家里面,又有谁敢说自己的作品会比罗秉文的《蒙古草原天气晴》好的?
别的不说。
这段时间蒙古的旅游人数都上去了,亚洲人居多,但和以前的棒子多不同,现在是港岛人更多。
港岛的新闻那几天一直在报道罗秉文的作品,很多人也都去看过,画面上蒙古女孩的眼神让很多人都对这片地方充满了好感。
怎么判断是不是因为罗秉文的作品去的呢?
很简单,在国家博物馆里面看,很多人会专门来看罗秉文留下来的素描,这样的人绝对是提前知道这幅画的。
“是的,我创作完成了,是你想的那样。”
“不!我才刚到意大利!你等等,我这就买机票会回来,你在哪里?蓉城是吗?你的新作品也在蓉城?”
“不用这么麻烦,我传给你就好了,这幅画是只展览不卖的,所以你别着急。”
“不卖?”
“是的,这是我送给我爸妈的礼物,但他们觉得我画得这么好必须出来让别人都看看大概就是这样了,这幅画属于我爸妈?”
“叔叔阿姨真是明事理的人,但如果能更明一点,让我们把这幅画卖掉就就好了。”
罗秉文没接话。
贝克尔又问道:“那你这幅画是什么题材,还是你熟悉的自然景色吗?我觉得你在画大自然的时候有种别样的魅力,很适合各种展览。”
有些画作需要静心品味,如同陈年佳酿。
而有些作品则在第一眼就能震撼人心,象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罗秉文笔下的大自然就拥有这种摄人心的力量。
色彩运用也能直接即击观者的灵魂。
“是一幅肖象画,我画了我的父母。”
电话那头传来贝克尔夸张的惊呼:“上帝啊!是亲情主题!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看到这幅杰作?要是今晚看不到,我肯定要失眠了!”
意大利人的的戏剧性腔调通过听筒传来,罗秉文仿佛能看到他手舞足蹈的样子。
“那你失眠去吧。”罗秉文有些好笑,他看了看窗外,说道:“我这里已经天黑了,我得睡一觉明天才能去发,你呢?”
“我?明天?该死,我这里是下午一点!”贝克尔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件事,却要让我等到明天?我的整个下午和晚上都会在煎熬中度过的!罗,你得赔偿我这个晚上!”
“滚!“罗秉文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意大利佛罗伦萨,贝克尔画廊的办公室里。
金发碧眼的意大利人盯着突然断线的手机,像条被钓上岸又扔回水里的鱼,一脸茫然地眨着眼睛。
他最近正在自学中文,隐约记得滚这个词似乎不太友好。
“他居然骂我?”
贝克尔自言自语的说,但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艺术家的脾气他见多了,相比之下,他更关心那幅神秘的新作。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敲打:“你怎么能挂电话?我还没跟你聊港岛画廊的事呢!”
“改天说,我睡了。”
罗秉文的回复简短得令人抓狂。
贝克尔瞪着屏幕,最终还是没有再拨过去。他地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意大利语的脏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不敢去打扰一个艺术家的休息。
他现在真的很期待罗秉文的新作,哪怕这幅画罗秉文不给他们。
主要是贝克尔好奇啊。
罗秉文都说新作肯定会有很大的突破,他想去看看突破在什么地方,是又领悟到新的技术了?
还是什么原因,让罗秉文会那么自信的和他签新合约。
“该死的时差!“
他再次抱怨道,随手抓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不过罗秉文的宣传资金已经被马可赛东先生批准下来了,三个月后港岛的画廊就要正式激活,
作为亚洲的首席,画自然也是越多越好。
他们之前对媒体的发言是真的,马可赛东真的批准的三千万欧元用来推广罗秉文。
不是罗秉文的某一幅作品,而是人。
顶级作家的作品是很值钱的,如果能让罗秉文进入全球顶级画家的圈子,那么这三千万画廊自然能赚回来。
并不是从罗秉文的画里抽成。
而是一个顶级画家能带给画廊的影响力,是远远超出这三千万欧元的。想了想,也不管还没到工作时间,他就把行动的消息给发到了画廊宣传部。
第二天,罗秉文睡到日上三竿。
哎哟,没有老爸一大早的碎碎念真好。
家里面只有老爸是每天按时起床的,老婆和孩子都起不了,但她怎么舍得叫自己最喜欢的老婆起床呢?他乐意让妻子多睡一点美容觉。
但对儿子?
怀,长这么大了还睡懒觉,没出息!
家里没什么吃的,罗秉文点了个外卖,等了半小时,然后一边看小说一边吃,等到吃完已经快两点钟了。
这才慢悠悠出门找地方扫描画作。
油画是很精细的艺术品。
手机拍,甚至是很昂贵的相机来拍,都很难拍出油画作品上的一些细节,想要最真实的还原,
还是得扫描才行。
扫描分普通扫描和精扫,都比计算机和手机更能还原画作本身的色彩。
现代社会,很多东西都有了便携的机器,甚至很多人都以为传真这个东西已经没人用了,被淘汰了。
但是不。
至少在各种文学工作里面,传真的使用还是很广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