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的免费画展好象在蒙古火起来了。
参观人数一天比一天多。
很多人专门从别的城市过来,就为了看一眼罗秉文的这幅《蒙古草原,天气晴》,这幅画不仅是小女孩的精神让他们感觉到振奋,还有这环境恶劣的暴风雪,以及这幅画名字的反差。
一幅显然画在寒冬腊月间的油画,名字居然叫天气晴?
先是在乌兰巴托的艺术圈子里火了起来,然后蔓延到网络上,外蒙的网络环境比较差,但并不代表住在城市里的人们不上网了。
而且外蒙上网的很多都是高知分子,正好和画展的观众群体吻合了。
罗秉文也上网查了一下。
热度在蒙语趋势榜上十个话题占了四个,其中有大学教授逐帧解析的画面,播放有三十多万·说的是蒙语,基本都是蒙语地区的人看。
这三十万的播放就很恐怖了。
基本就是本国的人。
一些蒙古留学甚至觉得这才是能代表蒙古精神的一幅画。
“蒙古政府应该买下这幅画!比总统府挂的成吉思汗复制品震撼100倍这个推文点赞5200,三百多层的讨论。
这个话题最重要的是一个对比图,一个是不太清淅的天气晴,一个是穿着蒙古袍的成吉思汗画象,这画象真是一点神韵都没有。
这条消息虽然很快被举报下架的,但讨论一直都在。
tiktok上还有蒙古网红在挑战还原画里的眼神。
但他们怎么也做不到。
成为网红这么久了,似乎也忘记了在草原上生活的人间疾苦,整天笑脸迎人,哪里还有蒙古草原上,罗秉文画上的这股野气。
但这些事件让画展里的这幅画越来越火,更多的人想近距离的观看这幅“草原精神”的作品,
千里迢迢来了乌兰巴托。
罗秉文租用画室的时间很快结束了。
但他并没有自己住酒店。
而是博物馆那边的人紧急给罗秉文安排了乌兰巴托最好的酒店,每天的出行一概安排到位。
一直到画展结束的时候,罗秉文被安排在画展闭幕式讲话。
蒙古博物馆外是一个广场,叫苏赫巴托广场,这是蒙古政治文化中心,也是国家庆典,或者欢迎外国元首的活动场地。
在闭幕式这天,这个广场来了很多人。
罗秉文拿着话筒走上台,人群立刻响起热情的欢呼声。
都说蒙古仇中,罗秉文也没看到嘛。
仇的同时还尊敬强者?
“谢谢大家喜欢这幅画。“
他用汉语缓缓开口,巴特尔在一旁将他的话译成蒙语。广场上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有人不自觉地望向博物馆方向。
那里悬挂着巨幅展览海报,《蒙古草原,天气晴》的局部被放大到十迈克尔,画中少女诺敏清澈的目光正静静俯瞰着整个广场。
“其实,关于这幅画,我有件事要坦白。“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网络上有人说我画出了蒙古的前世今生,但真相要简单得多一一我在旅途中确实遇到过这样一个少女。“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专注的面孔。
“她独立而坚强,虽然年幼,却已经能够勇敢面对放牧时的种种风险,用稚嫩的肩膀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最让我震撼的是,这样的孩子在草原上并非个例。”
罗秉文说话很慢,带着很重的感情和情绪,
“在我行走草原的日子里,总能看到一两个这样令人动容的孩子。在我的国家,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还在父母膝下承欢,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他就是为了查找合适的孩童人物,才来到外蒙的,自然不会只看到了一个诺敏。
从边境一路骑马到乌兰巴托的过程中,他也遇见了很多家庭,见到了很多的蒙古人,只是诺敏最让他印象深刻而已。
台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他微微抬手,继续说道:“有人问画上的女孩究竟是谁?我想说,你们不必查找,也找不到的。我刻意在画作中做了许多艺术处理,她就是千千万万蒙古人的化身,是这片草原精神的具象。“
“这幅作品诞生在蒙古草原,所以我希望你们成为它的第一批观众。今天你们的热情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这份感动我会永远铭记。
他深深鞠了一躬,广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幅画就象一个新生的孩子,它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下一站将是香江巴塞尔艺术展,我会把画中蕴含的蒙古精神带到世界各地。谢谢你们,让这一切有了最美好的开始。“
掌声如潮水般在苏赫巴托广场上回荡,罗秉文直起身时,发现前排几个蒙古老人正用手帕擦拭眼角。
把蒙古精神带到世界各地,多好的孩子啊。
不过也有人大声的喊:“这幅画不能离开蒙古!这是,这是我们的苏勒德。”
罗秉文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注意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
有些人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有人皱眉,有人点头,还有人沉思—罗秉文还是去看巴特尔,
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搞什么,翻译一下啊,出什么事情了?”
“那人,刚才出来喊的那个人,他说你的画是蒙古的苏勒德,额,这个词大概意思是说,你的画是蒙古的灵魂,圣物,不能让你带走的意思。”
“额——”罗秉文疑惑了一下。
“如果我没老糊涂,没记错的话,这是我自己创作的东西?他不让我带走?”
“恩,估计是把你这幅画当国宝了。”
罗秉文这才搞清楚。
嗯,确实,感觉还挺有眼光的。
这幅画可是一个即将升级成大师级画家的油画家,用了好几种大师级技能创作出来的一幅画,
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在国内可能还差了点,但在外蒙,加之这个题材——好象真能被当成国宝,
不过能不能带走,不是他能决定的。
罗秉文看见博物馆工作人员正紧张地按住耳机,显然在接收什么指示。然后就有人去把那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人带走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蒙古小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红色蒙古袍,两条细细的辫子垂在肩上。
她手里捧着一条天蓝色的哈达,怯生生地朝舞台走来。
安保人员没有阻拦,让开一个信道让她走上了舞台。
罗秉文也知道她要做什么,这哈达估摸着应该是送给自己的,所以也连忙上前几步,走到舞台的前面。
小女孩起脚尖,努力将哈达举向罗秉文。
他蹲下身,让她能够着给自己戴上。
“巴雅尔琪琪格(谢谢您)。“小女孩用蒙语轻声说道。
女孩的眼睛很漂亮,很温柔,好象是画上诺敏眼神的反义词,出生在乌兰巴托的女孩子,确实算是这片草原上生活条件最优越的小孩呢。
某种程度上,乌兰巴托能带给他们,一点点关于外面城市的美好。
“我也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听到罗秉文的问话,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睛,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羞涩的笑容。她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巴特尔。
巴特尔连忙蹲下来翻译。
“我叫阿茹娜。你画的女孩子好漂亮,我好羡慕她,这是我用零花钱买的哈达,送给画家先生,希望你吉祥如意。“
“谢谢,你的哈达很漂亮,我很喜欢。
罗秉文指了指自己颈间的蓝色绸缎,用简单的汉语配合手势说道,这种手势很简单,小女孩显然是听懂了,露出笑脸,
然后小女孩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动作一一她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罗秉文一下,随即害羞地跑下了舞台。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旁边有一个闭幕式的主持,之前宣布罗秉文上台演讲后就下去了,现在又走了上来,边走边说:“看来我们的画家文收获了一个小粉丝。”
罗秉文摸了摸颈间的哈达,看着阿茹娜跑回人群中一位妇女身边。可能是她的母亲,正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博物馆的馆长也在台下站着,看到有人给罗秉文献哈达还有点慌。
连忙找旁边的人问:“我们呢?我们没安排人给罗画家献哈达吗?这个女孩是不是我们安排的?告诉我!”
“啊,馆长,我,我们没安排啊———"
“你!”
不过也不需要他们安排了,罗秉文还站在舞台上的时间里,她又收到了五条哈达,其中四条都是女人送的,一条是穿着蒙古正装的牧民送的。
他觉得罗秉文很懂他们牧民。
下了台,罗秉文都没取下来这几条哈达,反正也没多重,就先戴着吧。
他对巴特尔说道:“这些人还挺识货的哈。”
巴特尔笑了两声,说道:“老板你年轻长得又帅,画还被人说是蒙古的‘灵魂”,他们送哈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看来主要是长得帅。”罗秉文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
这幅画罗秉文肯定要带走的,作为他升到大师级的重要任务道具,怎么可能现在就放在蒙古不拿走了。
即使不拿走,你们也得给钱啊。
想白?
罗秉文甚至觉得这幅画可以多收一段时间,任何人想买都不卖,等到自己真正出名了,这幅画很有可能会被外蒙或者内蒙的人高价买走。
到时候如果是内蒙的人想要,罗秉文可以考虑给他们优惠一点。
闭幕式到这里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官方安排了人送罗秉文回酒店,然后一路上都在闭眼休息的罗秉文说道:“你先别走,就在楼下等等。”
“好的,罗先生。”
巴特尔问道:“怎么了?”
“先上楼。”
罗秉文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一叠纸,抽出了其中一张,对巴特尔说道:“既然画我要带走,
这个东西就留给博物馆吧,看他们愿不愿意收藏。”
“啊?这不是你的草稿吗?”
“对啊。”
是素描细稿,除了没有色彩,篇幅不大之外,已经和油画的《蒙古草原,天气晴》没有任何差别,女孩的气势都是一样的。
“你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要的话就摆在博物馆,算我无偿赠送,不要就算了。”
巴特尔到旁边打电话。
这几天他胆子大了很多,至少在面对博物馆的那些人的时候,能够正常的交流出来了。
等他去打电话,罗秉文就坐在沙发整理自己的素描稿这些稿子以后估计得毁掉一部分,油画版本梦那么完美,这些素描稿也是功不可没的。
“馆长说他们非常愿意收藏!“巴特尔挂断电话,声音因为兴奋而略微发颤,“他说要专门为这幅素描举办一个小型交接仪式。
?
“你有没有和他说我只给他们一张素描?”
“我说了,我说得很清楚,重复了两次,馆长说他知道,素描也要。说这是见证杰作诞生的珍贵文献。”
“珍贵文献?”
这个词让罗秉文笑出声。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从行李箱夹层取出一个信封,小心地将素描装进去。
“给你,让他们不用搞什么仪式。要是真重视,就放在博物馆比较显眼的地方。我想了想,这幅画确实对他们有特殊意义,尤其现在不是雪灾嘛。“
巴特尔再次拨通电话帮罗秉文转达,然后回来说:“他们说完全尊重我们的想法,但馆长坚持要亲自来取,说这是对艺术的尊重。“
罗秉文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说那个阿茹娜,以后能看到这幅素描吗?“
“当然!“
巴特尔不假思索地回答,笑了一下:“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啊,我说呢———”
“你说什么?”
罗秉文白了他一眼,巴特尔立刻声。
他跟罗秉文也有一段时间了,并不觉得罗秉文是多慷慨的人,至少对于自己的作品来说是这样的,有时候在街头画完一幅画,转眼就自己销毁了。
现在居然还会做送画的操作。
他连忙正色,说到:“博物馆有专门的学生参观日,全市学校都会组织,按照那个女孩的年龄来看,肯定会看到这幅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