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瘫坐在巨大的鲸鱼尸体旁,黏腻的血污几乎复盖了他的全身,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这副尊容,连他自己都快要认不出了。
“真是恶心透顶。”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背靠在尚有馀温、但已开始僵硬的鲸鱼皮肤上,感受着那份粗糙与冰冷。他深吸一口气,忍着疲惫与不适,开始将身上早已被血污浸透、破烂不堪的衣物一件件脱下,随手扔在一旁,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衣物离体,露出他略显单薄但线条流畅的身体,上面同样布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战斗留下的细小伤痕。
艾伦眉头微蹙,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刹那间,空气中水汽弥漫,一道清澈的水流凭空出现,悬浮在他身前,如同一条温顺的水蛇。他意念一动,水流便如同拥有生命般,温柔而高效地冲洗着他的身体,将那些污秽与疲惫一同冲刷而去。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连日战斗的紧绷神经也稍稍放松。
好不容易将自己从头到脚清洗干净,直到皮肤恢复了原本的色泽,再无一丝血污残留,艾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念头再动,一个常人肉眼无法看见的空间裂隙在他面前一闪而逝,一套干净整洁的亚麻布衣从中飞出,被他稳稳接住。
他迅速将衣服穿好,最后,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那件曾经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深蓝色法袍。
法袍边缘绣着一圈精致的银色丝线,勾勒出简约而神秘的魔法符文,胸前则绣着一枚像征着一阶魔法师身份的星星。
他将法袍郑重地披在身上,整理好衣襟,瞬间,一股属于魔法师的沉静与自信气质便油然而生。
打理好一切,艾伦这才转过身,将目光投向身旁那座如同大山般的庞然大物——巨鲸的尸体。
此时,他所处的位置,右侧不远处便是波涛汹涌、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他的正前方,就是这具长达数十里、搁浅在河岸沙滩上的巨鲸尸体,其庞大的身躯几乎屏蔽了半个视野,景象蔚为壮观,也透着一股死寂的悲凉。
艾伦看着巨鲸那毫无生气的巨大头颅,心有馀悸地拍了拍胸口,随即又象是想起了什么,抬脚朝着鲸鱼的尸体“邦邦”踹了两脚,带着几分后怕,又带着几分战胜强敌的得意,嘟囔道:“幸好小爷我反应快,及时将你这大家伙干掉了!不然让你挣扎着回到了海里,凭借你在水中的威势,我还真就只能望洋兴叹了,那可就完蛋啦!”
发泄似的踢了两脚后,他才静下心来,仔细打量着这头死去的巨鲸。庞大的身躯实在是太大了,每一片鱼鳞都有盾牌大小,一根胡须都比他的手臂还要粗壮。
他绕着鲸鱼的头部转了半圈,摇了摇头:“唉,这么大的块头,看起来倒是唬人,也不知道体内有没有什么值钱的魔法材料。不过嘛……”他的目光落在巨鲸那如同灯笼般大小的眼睛上,其中一只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他用魔法轰得稀烂,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眼框,“算了,这巨鲸看起来也估计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了,最有价值的两只眼睛都被我破坏了一只!”
虽然这么说,但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艾伦还是走到另一只尚且完好的眼睛旁。他凝聚起一丝魔力,小心地将那只依旧散发着微弱蓝光、如同巨大蓝宝石般的鲸鱼眼珠完整地挖了出来。
这眼珠蕴含着纯粹的水系魔力,或许日后能有些用处。他用尽全力“掂量”了一下这沉重的“宝石”,“没有一千斤也得有八百斤!”随手便将其收入了储物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便不再停留,辨明了方向,沿着河岸,朝着上游——也就是天河的源头方向走去。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北侧,便是这条横贯东西、奔腾不息的天河,河水湍急,水汽氤氲。而南侧数十里之外,则是连绵起伏、终年被毒瘴笼罩的横断山脉。
那可是出云帝国和珈兰帝国之间的天然屏障,据说里面毒虫遍布,瘴气致命,更有高阶魔兽横行,是连高阶冒险者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艾伦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去硬闯那片绝地。
于是,他选择了沿着相对安全的天河河岸逆流而上。他的目标是珈兰帝国西北角,也是自己和布鲁斯来时的方向。
时间一天天过去,艾伦独自一人,默默地沿着天河行进。他不急不缓,时而停下脚步观察四周的环境,时而盘膝坐下冥想恢复魔力,时而又会被河边奇特的植物或偶尔出现的小动物吸引片刻。
就这样,一连行进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多月里,他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行者,路上别说人了,就连大型的智慧生物都没有遇到一个,只有无尽的荒野、茂密的丛林和奔腾的河水与他为伴。
艾伦对此并不在意,他依靠着储物空间里储备充足的食物和清水,日子过得倒也还算滋润,心中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只当是一场漫长的野外历练。
又过了一个月,算算时间,就算他行进速度刻意放慢,一边走一边修炼,也应该早已接近珈兰帝国的边境了。然而,眼前的景象依旧是无尽的原始丛林和奔腾不息的天河,丝毫没有看到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更别提城镇或者边防哨所了。
艾伦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脸上的轻松惬意渐渐被疑惑所取代。他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不对劲……”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困惑,“这情况,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他自信自己的方向感一向很好,沿途也留意了太阳和星辰的位置,用来辨别方位:“迷路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断然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看似正常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环境,一个大胆而令他心惊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难道……难道我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什么高明的阵法之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让他背脊发凉。如果真是阵法,那布置阵法之人,其境界该有多精妙,让自己毫无察觉?他一个魔法师,不是阵法师,又该如何破阵而出?艾伦的心,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