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侯爵夫人和管家手忙脚乱地围着侯爵递水擦汗,柳薇不动声色地后撤了两步,背对着人群站到了陆修面前。
她刚想开口,目光却凝在了陆修的额角。那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原本血色就不好的嘴唇此刻更是有些发白。
“抱歉,侯爵先生。”
柳薇转过身,指了指自己裙摆上那块被红酒溅湿的暗斑,脸上带着得体的歉意,“刚才太慌乱,我想我去一下卫生间处理一下。”
侯爵正拿着手帕擦拭额头的虚汗,闻言努力挺直了腰背,维持着贵族的矜持点了点头,“当然,请便。薇拉小姐,谢谢你刚才的帮忙。”
柳薇提起裙摆走向回廊深处,陆修沉默地跟在身后。
确认转过拐角,避开了大厅的视线,柳薇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盯着陆修惨白的脸色。
“精神力耗尽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是不是刚才……”
陆修靠在墙壁上,微微喘息,“无接触操作生命蓝图,消耗比我想象的要大。”
“把玉佩给你。”
柳薇说着就要伸手去解脖子上的绳子。
“不行。”陆修按住她的手,“这地方离铁塔虽然远,但那个信号波无孔不入。玉璜一离身,你的情绪马上就会受影响。现在的局面,你不能乱,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失控,那些老狐狸都会看出问题。”
柳薇的手僵在半空。
她咬了咬下唇,视线快速扫过空无一人的走廊。
下一秒,她突然上前一步。
一只手拉开领口,另一只手抓起陆修的手掌,直接按向了自己胸前那枚温热的古玉。
“那就这样。”
陆修的手掌瞬间触碰到了一片细腻的温热。
掌心下是那枚表面粗糙的殷墟古玉,而指缝和手掌边缘,则陷入了一片惊人的柔软与弹润之中。
随着呼吸的起伏,那份柔软轻轻挤压着他的手,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触感。
陆修的呼吸一滞,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手指下意识地想要蜷缩。
柳薇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但她没有松手,反而按得更紧了一些,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陆修,眼神里带着一丝羞愤的催促。
“快点……别愣着。”
陆修猛地回神。
蓝色的幽光在眼底亮起。
万物蓝图,能量汲取。
一股庞大而温和的生命能量顺着古玉涌入掌心,瞬间冲刷过干涸的经络。那股针扎般的头痛迅速消退,枯竭的精神力开始回升。
五秒后。
陆修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那份滚烫的触感。
柳薇迅速整理好领口,深吸了一口气,脸颊上的绯红还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试图掩盖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
“走吧。”
两人重新回到宴会厅。
侯爵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正端着一杯水,和那三位投资人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极力挽回刚才那一幕造成的信任危机。
那三人的脸色依旧很难看,手里拿着酒杯却一口没喝,眼神时不时飘向侯爵的手腕。
陆修没有说话,只是像个尽职的保镖一样,不动声色地向那三人的方向挪动。
两米。一米。半米。
陆修垂下眼帘,眼底星光再次微闪。
万物蓝图,锁定。
视线穿透了那三个衣冠楚楚的背影,直抵他们的大脑皮层。无数神经元像浩瀚的星海一样闪烁着微光,那是生命最精密的运作机制。
陆修的精神力化作无形的触手,极其小心地探入这片星海。
他避开了所有控制心跳、呼吸和运动的关键区域,专门找到了几处负责平衡感传导和痛觉阈值管理的末梢神经簇。
轻轻一拨。
并没有切断,也没有破坏。
他只是像关掉几个冗余的后台程序一样,稍微关闭了几个非关键的节点。
神经电流的传导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迟滞。这种“拥堵”现在还感觉不到,但随着神经信号的不断累积,大脑会逐渐产生误判。
也许是一小时后,也许是明天清晨,那种毫无征兆的眩晕和类似偏头痛的剧烈不适就会找上门来。
而最妙的是,因为没有实质性的组织损伤,一段时间后,人体强大的自愈机制会重启这些节点,一切又会恢复正常。
查不出病因,却能真切地感受到痛苦。
这就是最好的心理暗示。
做完这一切,陆修的背部瞬间湿透,额头再次渗出一层薄汗。
无接触操作生命蓝图,哪怕只是几个节点,依然是在走钢丝。
柳薇敏锐地察觉到了陆修呼吸频率的变化。
她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了陆修的身影,换上一副诚恳而歉疚的表情。
“侯爵先生。”
柳薇看着还惊魂未定的侯爵,“您现在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确实需要静养。”
侯爵张了张嘴想挽留,但身体深处那股残留的恐惧让他没有底气。他勉强笑了笑,挥了挥手:“好的……薇拉小姐,谢谢你的关心。改日再聚。”
“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柳薇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
庄园外。
黑色的轿车刚驶出大门,陆修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直接瘫倒在副驾驶上,大口喘着气。
“你对那三个人做了什么?”柳薇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低声问道。
“给他们加了点料。”
陆修闭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他们这些天应该会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挺聪明呀。这样他们就会自己联想到一起了。”
柳薇说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即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猛兽般的咆哮,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飞速驶离了这座庄园,将那片灯火通明的名利场甩在身后。
后视镜里,庄园的灯光依旧璀璨,但那种欢声笑语已经听不见了。
……
半个多小时后,巴黎第八区。
一辆宾利欧陆正行驶在香榭丽舍大道上。
后座上,刚刚从酒会离开的一位男爵正烦躁地扯松领带。
“该死的……这鬼天气怎么这么闷。”
他嘟囔着,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后脑勺上闷了一棍,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席卷而来。天旋地转,窗外的霓虹灯拉成了扭曲的光带。
“停车!快停车!”
男爵惊恐地大喊,双手死死抱住脑袋。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那个东方名媛意味深长的低语——“透支生命”。
“我的头……上帝啊,我的头……”
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
并且,正在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