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枚黄铜齿轮咬合入轨。座钟顶部的天球仪缓缓转动,金色的太阳指针划过子午线。
“当——”
厚重的钟声在库房内回荡。瓦侯爵站在钟前,手指颤抖着抚过冰冷的玻璃罩。
“活了……它终于活了。”侯爵猛地转过身,脸上那种阴鸷的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潮红。
“明晚。”侯爵抓向柳薇的手——他兴奋得甚至忽略了绅士礼仪,在快碰到时才改为虚握,“主宴会。请二位务必赏光。”
……
第二天黄昏,侯爵庄园。
庄园的私家车道被宾利和劳斯莱斯堵得水泄不通。
车门打开。一只黑色高跟鞋踏在红毯上。
柳薇今晚换了一袭午夜蓝的露背晚礼服。丝绸面料如流水般贴合着她的身段,背后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蝴蝶骨的线条在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那枚殷墟古玉被她贴身戴在胸前,隐没在礼服的领口内,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温热。
陆修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沉默地走到她身侧,曲起手臂。
柳薇挽住他,在那层看不见的力场保护下,迈步走入那扇吞噬了无数欲望的大门。
宴会厅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人眼晕。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酒精味,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药味。
“哐!”
一声脆响,一只香槟杯在不远处的大理石地面上炸开。
“你的眼光和你那缩水的资产一样狭隘,伯爵!”一个满脸通红的胖子指着对面的男人咆哮,唾沫星子横飞,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扭动。
对面的男人没有退让,反而将杯中的酒泼了过去,笑容狰狞:“至少我没蠢到去投那个该死的生物科技!”
周围的宾客没有惊呼,反而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笑声,像是等着看角斗士互殴的看客。
在这里,优雅只是摇摇欲坠的面具。
每个人都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柳薇从侍者的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却一口没喝。
她站在落地窗边的帷幔旁,背对着喧嚣的人群。那枚古玉形成的场域像是一个透明的真空罩,将所有的戾气和噪音都隔绝在一米之外。
一个戴着勋章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凑了过来,眼神赤裸地在她裸露的背脊上游移。
“新面孔?”男人靠得很近,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我是市议会的……”
柳薇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那双藏在长睫毛下的眼睛冷淡地扫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只是路过。”
她轻晃酒杯,优雅地转身,换了个方向继续看窗外的花园,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对方。
“别装了。”
男人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被这种冷淡激起了征服欲。他伸手就要去抓柳薇的手腕,嘴角挂着一丝轻浮的笑,“这里每个人都在找乐子,你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
“啪!”
一只手杖重重地抽在男人的小臂上。
“啊!”男人痛呼一声,手里的酒杯落地摔碎。
“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爪子,我不介意帮你剁了。”
侯爵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积威已久的寒意。
那个年轻政客捂着手臂,看清来人后,脸上的嚣张瞬间变成了惊恐。他嗫嚅了几句道歉,灰溜溜地钻进人群消失了。
“抱歉。”
侯爵转过头看向柳薇,虽然还是那副暴躁的脾气,但语气里多了一份对“恩人”的尊重,“让脏东西坏了心情。”
“无妨。”柳薇微微颔首,神色平静。
陆修站在柳薇身后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这里距离埃菲尔铁塔较远,那种生物信号波并没有像在市中心那样强烈。
但它依然存在。
就像是一只苍蝇在耳边不停地嗡嗡作响,虽然不至于刺痛,但那种持续不断的低频震动让人很难集中注意力。
这时侯爵又招呼了几个穿着考究、气度不凡的男女过来。
这些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显然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拥有核心话语权的贵族。
走到他身侧的是一位穿着深紫色丝绒长裙的妇人,脖子上那串硕大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正是侯爵夫人。
“各位,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薇拉小姐。”
侯爵指了指身后的陆修,语气里带着炫耀,像是在展示刚拍下的名画,“还有这位,只用了几分钟就让我的‘星辰’活过来的天才技师。”
周围响起一片矜持的赞叹声,但那些探究的目光更多是落在柳薇身上。
柳薇微微举杯致意,姿态优雅。
侯爵夫人的目光落在柳薇身上。视线像扫描仪一样,从柳薇光洁饱满的额头,滑过紧致的下颌线,最后停留在她那没有任何瑕疵的裸露背脊上。
那种毫不掩饰的嫉妒几乎要从她的眼睛里溢出来,在那层厚厚的粉底上烧出一个洞。
“薇拉小姐。”
侯爵夫人甚至没有伸出手,只是极其敷衍地动了动嘴角,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鼻音。随后,她松开侯爵的手臂,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的牌桌,连头都没回。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柳薇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敌意,反而微微举杯,目光看向侯爵那张红润的脸,笑容里透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真诚。
“侯爵先生,说实话,您今晚的状态真让人惊讶。”
她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因为酗酒和纵欲而显得萎靡的年轻二代们,轻轻摇了摇头。
“和这群年轻人站在一起,您的精力似乎比他们还要旺盛。这种岁月沉淀后的活力,真让人嫉妒。”
这句话显然挠到了侯爵的痒处。他哈哈大笑,有些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里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
“薇拉小姐过奖了。也就是一些……特殊的保养心得罢了。”
“您太谦虚了。”
柳薇的视线投向侯爵夫人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混杂着羡慕与失落的复杂情绪。
“刚才看到尊夫人,我吓了一跳。也和您一样,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柳薇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的边缘,眼神流露出一种对时光流逝的无奈与向往。
“哎,有时候看着镜子,哪怕我还年轻,心里也慌。无论用多少昂贵的护肤品,我还是怕老,怕那第一道皱纹爬上来。”
她看着杯中升腾的气泡,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富家女特有的天真憧憬。
“如果这世上真有某种神仙水,能让人永葆青春,别说是钱,就算付出点别的什么代价,我也是愿意的……可惜,那都是哄小孩子的童话。”
话音刚落,空气突然安静了两秒。
侯爵和身边那几个投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是一种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看着无知者时特有的、带着优越感和怜悯的笑容。仿佛在听一个平民抱怨面包太贵,而他们刚吃完蛋糕。
侯爵往前迈了半步,那种被酒精和兴奋放大的优越感让他忍不住想要卖弄一番。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柳薇。
“薇拉小姐,童话未必是假的。”
他晃了晃酒杯,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
“如果你有兴趣,或许我可以为你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