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巴比松郊外,独栋民宿。
这是一座石头砌成的老式农舍,周围被高大的橡树包围,远离尘嚣。
推开窗,湿润而清冽的森林气息涌入屋内,瞬间冲散了一路沾染的尾气和燥意。
厨房里传来了咖啡豆研磨的脆响。柳薇熟练地操作着手冲壶,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让人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
客厅里,叶红翎正坐在沙发上卸装备。
陆修走到她旁边,手指点在她头上。
“干嘛?”叶红翎一脸警惕,虽然嘴上凶,但还是乖乖定住没动。
万物蓝图,扫描。
在他的视野中,叶红翎的神经系统依然处于一种微妙的“过载”状态。的杏仁核活跃度比常人高出整整30,就像是一根被拉到极限的皮筋,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崩断。
“红翎姐,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今天……特别想打人?”陆修收回手,平静地问道。
“废话!”
叶红翎翻了个白眼,“堵车堵成那样,那个小偷还手脚不干净,谁不想揍他?这很正常吧?”
“对普通人来说,骂两句是正常。但对你来说,直接踩碎他的关节,那就是过激。”
陆修指了指窗外的方向,“巴黎市区上空,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生物干扰波。频率很低,专门针对人类的神经系统。”
正在倒咖啡的柳薇手一顿,转过身来:“干扰波?”
“波动太小,我不能确定会影响到什么。但红翎姐今天的反常,我觉得至少会对影响人的情绪。”
柳薇皱眉问道:“那为什么只有红翎姐受影响,我好像没什么情绪波动?”
陆修看着叶红翎,解释道,“红翎姐是军人,上过战场,见过血。神经系统比我们更敏锐,更紧绷,所以情绪波动会比我们两个大。”
“这就好比……我们听到的是噪音,而她听到的是冲锋号。”
叶红翎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回想起在加油站那一瞬间的暴戾,那种想要彻底摧毁对方的渴望……当时她觉得那是“给个教训”,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是一种不受控的杀意。
“所以我……”叶红翎张了张嘴,声音低了下来,“我被控制了?”
“没那么严重,只是被‘撩拨’了。”
陆修站起身,从柳薇手里接过一杯热咖啡,递给叶红翎。
“所以我们先住在这里,这里在那个信号波范围外。等我探清楚情况再说。”
“你一个人?”叶红翎捧着热乎乎的咖啡。
“我去探探路。”陆修放下杯子,目光闪烁,“现在不知道那个信号波会影响什么,你们不能冒险。”
柳薇听完,轻轻叹了口气,靠在厨房的门框上。
她看着陆修,眼神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调侃:“陆大工程师,这次不会又和巴塞罗那一样吧?”
柳薇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我们在酒店里等着,喝着咖啡刷着手机,然后突然收到你正被半个城市的军队追杀的消息。”
陆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是意外,没想到会那么快就跟最后boss接触。”
柳薇白了他一眼。
“放心。”
“这一次,我会很小心,绝不打草惊蛇。”
第二天清晨。
陆修独自步行至最近的市镇,搭乘rer市郊列车前往巴黎。
随着列车钻入地下,空气变得有些浑浊。他在夏特勒站换乘,早高峰的人潮拥挤不堪,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低气压。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看书或看报。每个人都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手指滑动的速度很快,显得莫名焦躁。
到达chatelet站。
这是巴黎最大的换乘枢纽,人流如潮水般涌动。
陆修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
在他前方,一个穿着风衣、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正在过闸机。可能是navigo卡消磁了,或者是感应区有些迟钝,闸机亮起了红灯,挡板没有打开。
这在地铁里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但那个男人僵住了。
两秒钟后。
“砰!”
没有任何预兆,男人抡起手中的硬质公文包,像是要把杀父仇人砸碎一样,狠狠地砸在了闸机的感应区上。
塑料外壳应声碎裂,碎片崩到了后面乘客的脸上。
“让你挡我!让你挡我!!”
男人面部肌肉抽搐,眼角瞪裂,一边嘶吼一边抬脚猛踹金属挡板。皮鞋踢在钢板上的闷响在地下通道里回荡。
周围的人群没有惊呼,也没有人上前拉架。
后面一个年轻女孩被他挤得踉跄了一下,刚想开口抱怨。
男人猛地回过头。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眼神阴鸷的眼睛,嘴里吐出一连串含糊却恶毒的法语咒骂。女孩被那眼神里的恶意吓得退了半步,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男人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领带,大步离开。
陆修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这个城市,仿佛没有那种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和包容。
陆修走出地铁站,外面的阳光很好,却并未驱散空气中那种黏稠的张力。
路边的露天咖啡座。
一对年轻情侣正在吃早餐。男孩在切牛角包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女孩的咖啡杯,几滴咖啡溅在了女孩的白裙子上。
仅仅是几滴。
“你总是这样笨手笨脚!”
女孩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她没有擦拭裙子,而是用一种近乎仇视的目光盯着男友,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他的无能,用词刻薄得令人心惊。
男孩握着餐刀的手在剧烈颤抖。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最终,他猛地把手里的餐刀拍在桌上——“哐当”一声巨响。
“够了!”
男孩吼了一声,起身撞开椅子,丢下惊愕的女孩大步离开。
陆修压低帽檐,穿过这片压抑的街区。
陆修逆着那股灰色的暗流前行。
在蓝图视野中,波动的密度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越往市中心走,震颤的频率就越发令人心悸。
他穿过协和广场,最终站在了战神广场的边缘。
那座钢铁巨兽——埃菲尔铁塔,矗立在视线尽头。
陆修抬起头,蓝色的幽光在眼底流转。
那层笼罩全城的灰色波纹,正是以这座塔为圆心,向四周一圈圈扩散。
那个位置在顶端,300多米高,陆修的蓝图距离无法那么远,更何况那个发射的东西还可以是个圣器。
陆修站在铁塔下观察着这个生物信号波,记下了它的能量波段,然后转身离开。
……
傍晚,巴比松民宿。
壁炉里的火苗舔舐着松木,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埃菲尔铁塔?”
柳薇看着陆修在地图上圈出的红点,若有所思,“这是把整个巴黎当作测试场?”
“目前还只是‘低功率’模式。”
陆修喝了一口水,那种市区里沾染的燥意终于淡去,“从铁塔的蓝图看起来,顶部的金属氧化层的色泽和金属疲劳度来看,那东西装上去起码有五年了。只是太高了,我没办法看到。”
“这就解释得通了。”
叶红翎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转着一把军刀,“难怪这几年巴黎的新闻全是罢工、游行、打砸抢。我还以为是这帮法国人天生爱折腾,原来是被人‘加了料’。”
“如果我们不管它呢?”叶红翎问。
“现在只是猜测会让人变得刻薄、暴躁,没有耐心。”
陆修看着跳动的火光,声音平静,“但那个装置的功率还没开到最大。如果他们把频率调高……不知道影响的人会怎么样。”
柳薇极其理智地做出了判断,“也不能轻举妄动。”
“那个不仅仅是地标,还是法国的象征,可不是巴塞罗那的圣家堂可比。一旦动手,我们会很快成为众矢之的,飞都飞不出法国。”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动。”
陆修走到窗前,看着远处被夜色笼罩的巴黎方向,目光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