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刚刚找到落脚点,很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烧上一口热水,刺耳的紧急集合哨就再次划破了夜空。
晚间十时,张学良的齐戌电抵达师部。
“据报敌人今晨向我古北口外阵地开始攻击,刻正对战中。着第二十五师迅速向古北口前进,与在古北口之王以哲军长极力联系。”
电报的内容让整个师部都陷入了死寂。
“马上出发!”
关麟征一拳砸在地图上,下达了最简短的命令。
当夜十一时,刚刚抵达密云不到五个小时的第二十五师,再次踏上了征程,星夜兼程,扑向古北口。
陈默的补充一团跟随师部一起行动。。
一夜的急行军,部队于九日上午八时抵达石匣镇。
为了躲避日军飞机的侦察和轰炸,部队只能在镇子里休息,等待夜幕再次降临。
而师长关麟征和刚刚归队的副师长杜聿明,则等不及了。
他们决定乘坐汽车,先行赶往古北口,必须第一时间联系上东北军的王以哲军长,搞清楚前线的真实情况。
临行前,关麟征把部队交给七十五旅旅长张耀明指挥。
补充一团的士兵们虽然也经过了一夜的急行军,但状态明显比二十五师的其他部队好得多。
他们正靠着墙根,小口吃着饼子,补充着体力,而其他部队的士兵,则大多面带菜色,蜷缩着身子打盹。
“团座,咱们真就在这儿干等着?”王虎凑过来,压低了嗓音。
“等。”
陈默只说了一个字,他的目光,同样望向北方,那里,将是接下来几天的血肉磨坊。
与此同时,关麟征和杜聿明的汽车正艰难地在土路上行进。
车子刚从石匣镇开出去几里地,眼前的景象就让车内的两人都变了脸色。
道路上,全是向南溃退的东北军。
步兵、骑兵、炮兵,还有拉着各种行李辎重的马车,乱糟糟地挤在一起,完全没有任何行军串行可言。
士兵们丢盔弃甲,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军官的咒骂声,士兵的哭喊声,马匹的嘶鸣声,混杂成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他们的汽车在溃兵洪流中,行进得比牛车还慢。
直到深夜十二点左右,关麟征和杜聿明才终于抵达古北口。
镇子里比路上更加混乱,人喊马嘶,到处都是乱窜的散兵游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绝望和恐慌的气息。
这里,根本不象是即将爆发大战的前线,反倒象一个刚刚被洗劫过的难民营。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东北军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的司令部,刚一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的队伍能走,我的队伍就不能走,是什么道理?”
一个粗豪的嗓音怒吼着,那是东北军一一二师师长张廷枢。
“没有命令你就不能走!”
王以哲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怒火。
“听谁的命令?你能走,我也能走!”
两人司令部门口的卫兵全都怒目而视,手已经按在了枪柄上,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火并。
关麟征和杜聿明走进门,两人的争吵依然没有停歇。
王以哲看到他们,总算暂时停下了争执,简单说明了情况。
王以哲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兵力不明的日军诸兵种联合部队,已经逼近长城,正在与他麾下占领长城阵地的一一二师交战。
可关麟征和杜聿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到了疑惑。
他们这一路过来,直到现在,连一声枪响,一发炮声都没听到。
长城沿线,似乎平静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争执的间隙,关麟征侧过头,低声问杜聿明的看法。
杜聿明冷静地分析:“东北军士气已丧,王以哲将军和张廷枢二人意见相左,强留无益。”
“从地形看,长城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我们必须占领。我的建议是,由我二十五师接防古北口将军楼一线,让一一二师去守西面的河西镇和八道楼子,这样大家阵地正面都缩短,还能互相依托。”
这个建议,无疑是当下最理性的选择。
然而,关麟征听完,却勃然大怒。
“不行!”
关麟征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坚决不同意自己的部队刚到就去顶一线阵地。
他内心深处,对杜聿明没有支持他与王以哲力争的立场,感到极为不满。
关麟征扭过头,继续与王以哲争执不休,坚持要让东北军顶在前面,二十五师只负责占领古北口南城的第二线阵地。
双方的争吵一直持续到十日凌晨四点。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飞奔进来报告,第二十五师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古北口外围。
王以哲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他不再与关麟征争辩,立刻下达了命令。
“令一一二师守长城第一线!令第二十五师占领古北口南城东西两侧高地,布置第二道防线!”
王以哲下完命令,甚至不等关麟征反应,便带着自己的人匆匆向南退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在镇子里吵嚷不休的一一二师师长张廷枢,也带着他的部队,开始全面撤出古北口。
原本应该死守的第一线长城阵地,转眼间,只剩下了象征性的一个团。
三月十日上午六时,二十五师七十三旅已占领古北口南城东西两侧高地及龙儿峪阵地(即第一一二师右翼之第一线阵地),并加紧构筑防御工事。
该旅的一四五团在右地区,一四六团在左地区,并以一四五团的一营在右翼第一线占领龙儿峪阵地。
一四六团的一营为旅预备队。
七十五旅集结于黄道甸附近,师部以及陈默的补充团位置于古北口之关帝庙处。
……
三月十日上午七时许,陈默的补充团与师部一同安顿在古北口关帝庙附近。
庙宇不大,香火早已断绝,只剩下几间破败的殿宇和满院的杂草。
陈默站在关帝庙的门坎上,环顾四周。
补充一团的士兵们没有象其他部队那样乱哄哄地查找休息的地方,而是在王虎和各级军官的指挥下,以连为单位,迅速在庙宇周围的空地上构筑起简易的防御工事和散兵坑。
他们的动作熟练而高效,仿佛在训练场上一般。
“团座,咱们的人都安顿好了。”王虎小跑过来,压低了嗓门,“刚才去七十三旅那边转了一圈,他们正在阵地上挖工事,可这鬼地方,到处是石头,一镐头下去一个白点,弟兄们都骂娘了。”
陈默点了下头,没有作声。
他当然清楚,长城沿线的山地,地表覆盖着坚硬的岩石,构筑工事极为困难。
这在后世的战史资料里,是被反复提及的一点。
“师部那边有什么动静?”陈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