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北站的站台上挤满了人。
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哭闹声,还有那些拉客的黄包车夫扯着嗓子喊的声音,全都混在一起。
陈默和林晖站在售票窗口前,排在他们前面的队伍足有二十多人。
“谦光,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林晖踮着脚往前看。
“急什么,总能买到票。”
陈默倒是不慌。
他脑海里那幅地图又浮现出来,这次他看的是铁路线。
从上海到武汉,再从武汉到广州,整条线路清清楚楚。
甚至连每个站点的停靠时间,都能看到。
这金手指,真是越用越顺手。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们。
“去武汉,两张三等车。”
陈默把钱递进窗口。
售票员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抬头看了陈默一眼。
“三等车没了。”
“只剩二等车和头等车。”
林晖急了。
“怎么会没了?我们一大早就来了!”
售票员懒洋洋地说。
“没了就是没了。”
“你要买就买,不买就让开,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陈默皱了皱眉。
他能感觉到,这个售票员在撒谎。
三等车肯定还有,只是被人留下了。
要么是给关系户,要么是准备加价卖给那些急着走的人。
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
“二等车多少钱?”
陈默问。
“一张八块大洋。”
售票员报了个价。
林晖倒吸一口凉气。
八块大洋一张,两个人就是十六块!
他们身上总共才二十多块,买完票就只剩几块钱了。
到了武汉,还得转船去广州,那还要钱。
这一路下来,肯定不够。
“太贵了。”
林晖小声说。
“咱们等下一班车吧,说不定能买到三等车。”
陈默没说话。
他在想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让让,让让!”
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沓钞票。
“给我来两张头等车!”
他把钱往窗口一拍,态度嚣张得很。
售票员立刻换了副嘴脸,笑眯眯地接过钱。
“好嘞,您稍等!”
不到一分钟,两张头等座的票就递了出来。
那个年轻人拿着票,转身就走。
经过陈默身边的时候,还特意撞了他一下。
“没钱就别挡道。”
他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林晖气得脸都红了。
“这什么人啊!”
陈默拉住他。
“别理他。”
他转向售票员。
“三等车真的没了?”
售票员不耐烦地摆摆手。
“说了没了就是没了!”
“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滚!”
陈默盯着他。
“我看你这窗口下面,还压着一沓票。”
售票员脸色一变。
“你胡说什么!”
“那是留给内部人员的!”
陈默笑了。
“内部人员?”
“我看是留给出价高的人吧?”
售票员恼羞成怒。
“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
“再不走,我叫人了!”
陈默也不生气。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杜邦成给的名片,往窗口上一放。
“你先看看这个。”
售票员拿起名片,扫了一眼。
脸色瞬间就变了。
“杜……杜老板?”
他抬起头,看着陈默,声音都有些发抖。
“您……您是杜老板的人?”
陈默没回答,只是把名片收了回去。
“三等车的票,还有吗?”
售票员咽了口唾沫。
“有!有!”
他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翻出两张票,递给陈默。
“您拿好!”
陈默接过票,把钱放在窗口上。
“多少钱?”
“不……不用了!”
售票员连连摆手。
“这是杜老板的朋友,哪能收钱!”
陈默把钱往前推了推。
“该多少就多少。”
“我不占这个便宜。”
售票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敬佩的表情。
“您真是讲规矩!”
他收了钱,恭躬敬敬地把票递过来。
“一路顺风!”
陈默拿着票,转身就走。
林晖跟在后面,一脸懵。
“陈默,刚才那是……”
“别问。”
陈默把票塞给他。
“上车再说。”
……
火车在下午两点准时发车。
三等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和烟味。
陈默和林晖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争吵。
“这是我的位子!”
“你的位子?我看你是眼瞎了吧!”
陈默转头看去。
说话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着灰色长衫,一个穿着蓝布短褂。
灰衫的那个手里拿着票,脸涨得通红。
“你看清楚!这是37号座位!”
“我的票上写的就是37号!”
蓝褂的那个冷笑一声。
“我管你什么号!”
“我先坐下的,这位子就是我的!”
“你想坐?去别的地方找!”
灰衫的年轻人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是强盗逻辑!”
“强盗逻辑怎么了?”
蓝褂的那个站起身,人高马大,往那一站就充满了压迫感。
“你要是不服,咱们可以去外面说道说道!”
灰衫的年轻人往后退了一步。
他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周围的乘客都在看热闹,没人出声。
林晖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想说话。
陈默拉住他。
“别管。”
“可是……”
林晖不甘心。
“这明明就是欺负人!”
陈默没说话。
他在观察那个灰衫的年轻人。
这人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瘦弱,但眉宇间有股书卷气。
手上还拿着一本书,书页都翻得卷边了。
是个读书人。
而且,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家境应该不算太好。
这种人,在这个时代最容易被欺负。
就在这时,那个蓝褂的年轻人又开口了。
“怎么着?”
“还想跟我动手?”
他往前逼了一步。
灰衫的年轻人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但他终究没敢动手。
“算你识相。”
蓝褂的年轻人冷笑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灰衫的年轻人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屈辱。
陈默站起身。
“等等。”
蓝褂的年轻人抬起头。
“你谁啊?”
陈默没理他,而是对灰衫的年轻人说。
“把你的票给我看看。”
灰衫的年轻人愣了一下,把票递过来。
陈默接过票,看了一眼,然后转向蓝褂的年轻人。
“你的票呢?”
“拿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