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掐断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不是监视,而是彻底掌控。”
祁同伟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建议,立刻由省公安厅成立一个专案组,对石兆华实行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的监控,物理行踪、网络通讯、资金往来,全部纳入视线。他想把u盘插进哪个邮箱,想把文件交给哪个记者,我们都必须提前知道,提前切断。”
“看到石兆华和那个副本一起出现的时候,立马抓捕。”
梁盼看着祁同伟,重重地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同伟同志。人手、设备,需要什么,省政府全力支持!”
“不需要。”祁同伟的回答简单自信,“对付一个秘书,公安厅的人手,足够了。”
他拿出手机,走到窗边,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我是祁同伟。”
“书记!”
“让你们的人准备一下。目标,石兆华,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的秘书。我要他从现在开始,上厕所用哪只手我都知道。他接触的每一个人,打的每一个电话,发的每一条信息,都要在第一时间呈报给我。明白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祁同伟转过身,办公室里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沙瑞金在沉思,梁盼在振奋。
那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剑,虽然还在,但剑柄,似乎已经被一个叫祁同伟的人,悄悄握在了手里。
“好了,二位领导。”祁同伟重新露出笑容,“现在,你们可以安心地给京城打电话了。至于李达康,他要谈,我们就陪他谈。拖住他,让他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让他觉得我们正在焦头烂额地内部争吵。他越是得意,就会越是麻痹。而我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把他的雷管,一颗一颗,全部拆掉。”
沙瑞金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近十岁的政法委书记,心中百感交集。
天色微亮,晨曦艰难地穿透汉东上空的薄雾。
省委一号大院里,沙瑞金一夜未眠。
他放下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京城的指示已经下来,言辞审慎,但核心意思很明确:支持汉东省委省政府“稳妥处理历史遗留问题”,前提是“确保稳定,避免引发系统性风险”。
“至于李达康处理,等候通知。”
沙瑞金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份祁同伟带回来的、关于金山集团的文件上,眼神复杂。
祁同伟昨晚那番话,不仅为他解了围,更重要的是,为他指明了一条将危机转化为政绩的光明大道。
这个年轻人,看得太透了。
他不像梁盼那样只有一往无前的勇,也不像自己这样凡事都要先计算三分利弊。
他似乎天生就懂得,在政治这片丛林里,最致命的武器不是权力,而是对人性的洞悉和对规则的极致运用。
沙瑞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拨通了李达康办公室的电话。
现在,大戏该开场了。
他要亲自扮演第一个角色,一个被核威胁吓住,试图安抚和谈判的省委书记。
在京城的讨论下来之前,没有人能动李达康,他不止是京州市委书记,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达康同志啊,我是沙瑞金。”电话接通,沙瑞金的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无奈,“你昨天提的事情,我和梁盼同志商量了一晚上。事情太大,影响太坏。你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们再深入地谈一谈,看看有没有一个能兼顾各方利益的解决方案。”
电话那头的李达康,沉默了几秒钟。沙瑞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那得意的冷笑。
“好,沙书记,我马上过去。”
李达康来到省委书记办公室时,刻意没有带那个黑色的手提箱。
这是一种姿态,表明他不是来继续威胁,而是来“听取解决方案”的。
他看到沙瑞金憔悴的脸色和桌上那堆积如山的烟头,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看来,自己的手段,确实打中了这条空降龙的七寸。
“沙书记,看您气色,是一夜没休息好吧。”李达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
“达康同志,你给我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沙瑞金苦笑着,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吧。我们都是为了汉东好,没必要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你说说,你心里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沙瑞金不谈对错,不谈罪责,只谈条件和底线,完全是一副准备妥协的架势。
他时而痛心疾首地讲述汉东经济的脆弱,时而又语重心长地回忆李达康过去的功绩,时而又暗示京城的压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这场谈话,就像一场政治上的太极推手。
李达康见招拆招,不断试探沙瑞金的底线,强调自己并非为个人,而是为了“保全汉东改革的果实”。
沙瑞金则避重就轻,围绕着“稳定大局”这个核心,不断地消耗着李达康的精力和时间。
两个小时,就在这种云山雾罩的拉锯战中过去了。
十点,沙瑞金让李达康自己和梁盼那边谈谈,结束了第一轮谈话。而接力棒,无缝地交到了梁盼手中。
省政府办公大楼,梁盼的办公室里,气氛几乎凝固。
李达康端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一丝疲惫,但嘴角却噙着弧度。
他刚刚结束了与沙瑞金长达两小时的推心置腹,现在又被请到了省长这边,继续接受思想工作。
这一套组合拳,他李达康在官场上见得多了,也用得多了。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谈感情,一个讲规矩。
一个许诺未来,一个划定红线。这恰恰说明,他们怕了。他们被自己扔出的那颗核弹彻底镇住了。
“李达康,你这是在玩火!”梁盼的开场白和他军人出身的履历一样,直接、刚硬,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他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响,“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用这种方式要挟组织,本身就是罪加一等!”
他先是劈头盖脸一顿痛斥,把李达康骂得狗血淋头,从党性原则说到纪律规矩。
李达康只是静静地听着,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他知道,叫得越凶的狗,往往越不敢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