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顽站在土墙阴影里,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没有立刻动。
而是等那两个汉子走出三十来丈,拐过一个弯,身影被一排土坯房挡住时,才缓缓迈步跟了上去。
那两个汉子此刻浑然不觉。
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讨论晚上能吃到什么。
“听说上头昨天又来人了,这次也不知道给村长带了什么宝贝!”
“那可不,人家是干大事的,手指缝里漏点都够咱吃半年!”
“嘿嘿,你说村长这回能分咱多少?”
“少废话,先给鸡宰了垫垫肚子。”
话没说完。
走在后头的矮个子忽然觉得脖子一紧!
视线里,走在前头的高个子背影忽然变得模糊、扭曲。
然后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前扑倒。
就象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了后脑,狠狠掼进了路旁的排水沟!
“噗通!”
高个子脸朝下栽进半冻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污浊。
矮个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脚下一空。
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拖得离地而起,倒飞进路旁那片枯槁的灌木林!
天旋地转。
后背重重撞在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震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等视野重新清淅,矮个子才看清眼前站着个人。
藏青色中山装,翻毛皮鞋,年轻,脸很白看起来人畜无害。
这人就站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静静看着他。
矮个子想喊,却发现自己喉咙上好象挨了一拳,现如今仅仅是喘气都疼得厉害。
他惊恐地从地上爬起,眼睛馀光瞥见旁边高个子还趴在排水沟里,一动不动。
后脑勺上糊满了黑泥,不知是死是活。
冷汗瞬间浸透了矮个子的棉袄。
高顽看着他,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凭空多出一根针。
针长三寸,通体灰白,表面布满蜂窝状细孔。
“认得这个么?”
高顽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象冰碴子,砸进矮个子耳朵里。
矮个子拼命摇头,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恐惧。
他是真不认识。
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哪儿认得什么石棉?
高顽扯了扯嘴角。
意料之中。
他蹲下身,把石棉针举到矮个子眼前,针尖几乎抵上对方眼球开始科普。
“这东西拧进指甲缝里转上三圈,能让人疼得把十年前偷看隔壁老太洗澡的事都想起来,你信不信?”
矮个子瞳孔骤缩,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剧烈发抖。
但他非但还没求饶,反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你敢!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你敢在双河公社动我们赵家人!”
声音抖得厉害,却还硬撑着那点地头蛇的嚣张。
“你知不知道在这片,我们老赵家黑白两道通吃!就连县里都有人!你敢动我们,绝对走不出这儿!”
“小臂崽子别说你这种愣头青!在双河公社这一亩三分地就是牛魔王来了,也得被拉去耕两亩田再走!”
他说着说着居然越说越顺,胆气似乎也回来了些。
甚至还努力抬起下巴,做出地包天的样子。
抬起手指就要点在高顽的鼻子上。
“识相的赶紧给劳资滚!不然等村长回来,让你……”
话没说完。
高顽动了。
左手五指扣住矮个子那根指过来的食指,向上一掰!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林子里炸开。
矮个子愣了一瞬,才感觉到剧痛从手指传来。
他张嘴想嚎却被高顽右手捂住嘴,所有惨叫都闷在喉咙里,变成呜呜的悲鸣。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高顽松开手,声音依旧平静。
矮个子抱着断指蜷缩在地,疼得浑身抽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归根结底只是个二流子,在这种剧痛之下,那点嚣张气焰彻底熄灭。
高顽再次蹲下身,抓住矮个子的右手,将那根石棉针缓缓抵在大拇指的指甲缝边缘。
“最后问一次。”
针尖刺破皮肤,传来刺痛。
矮个子浑身一僵,眼神里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哭嚎起来。
“我真不知道啊!村长去哪儿从来不会跟我们说”
高顽的耐心终于耗尽还没等矮个子说完。
一道灰蒙蒙的剑光,便在他眼前极缓地亮起。
矮个子甚至看见了剑身上倒映出自己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然后,他感觉脖子一凉。
视野开始旋转、颠倒。
最后定格在灰蓝色的天空,和一棵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
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
高顽收剑。
他看都没看那颗滚到树根下的头颅,转身走到还活着的那个高个子面前。
高个子刚从排水沟里挣扎着爬起来,脸上糊满了泥水,正迷迷糊糊抹着脸。
一抬眼,就看见了同伴那具无头尸体和站在尸体旁、持剑而立的高顽。
他僵住了。
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裤裆一热,温热的液体顺着裤腿往下淌,在冰冷的空气里冒出丝丝白气。
高顽没说话。
只是抬起剑,用剑身拍了拍他的脸。
拍得不重,但冰冷的金属触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过高个子的脸颊。
“赵有田去哪儿了?”
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半点情绪。
高个子浑身一哆嗦,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我,我也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在村子里的地位甚至都不如一条狗……”
高顽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手腕一翻剑尖下移,抵在高个子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上。
微微用力。
剑锋割破皮肤,刺进甲床之下的指骨顺势一拧。
“啊!!!”
凄厉的惨叫声炸开,惊飞了树梢上几只麻雀。
高个子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左手拼命往后缩,但手腕被高顽一脚踩住动弹不得。
“想不起来?”
高顽拔出剑尖又换了一根手指。
“好汉,大哥!爸爸!爷爷饶命!我,我真不知道…村长去哪儿真的不会跟我们说……”
高个子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语无伦次。
高顽松开脚。
感觉不上点大记忆恢复术,还真奈何不得这种硬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