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汗臭和劣质酒精的办公室里。
张工安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椅子上。
此刻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原本还算体面的制服皱巴巴地敞开着,领口沾着不知是酒渍还是呕吐物的污迹。
现如今儿子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父母的安全还被人威胁。
而那个始作俑者,那个被他视为蝼蚁随意拿捏的高顽,他现在却是动也不敢动。
恐惧、愤怒、无力感,还有那份被彻底看穿和拿捏的屈辱,几乎将他曾经无比骄傲的精神彻底摧垮。
张工安只能借助酒精来麻痹自己,试图在浑浑噩噩中逃避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吱呀。”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冷风裹挟着外面阴寒的空气瞬间灌入,吹得桌上的废纸簌簌作响。
张工安被冷风一激,迷迷糊糊地抬起。
醉眼朦胧中,他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那挺直的身板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混沌的大脑瞬间一个激灵。
“爸……爸?您……您怎么来了?”
张工安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因为醉酒和虚弱双腿一软,又跌坐回去,顺带还碰倒了桌上的酒瓶。
殷嶋此刻脸上没有丝毫平日里钓鱼时的闲适。
他面色铁青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眼神死死盯在张工安身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一步步走向张工安。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冷汗瞬间从张工安每一个毛孔里冒出来。
“爸!我!我……”
张工安嘴唇哆嗦着,想解释想求饶,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让你他妈的不成器!!”
殷嶋积压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
他手臂一挥手里的家伙事,狠狠地抽在了张工安的后背上!
“砰!!”
一声清脆的巨响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炸开!
“啊!”
张工安整个人从椅子上滚落下来,后背火辣辣的剧痛让他瞬间蜷缩成一团,象一只被扔进开水里的虾米。
这一皮带,抽掉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颓废。
“老子让你老老实实等着接班!你耳朵塞驴毛了?!啊?!”
殷嶋一边骂,手上毫不停歇。
惨叫声让路过的工安们禁若寒蝉。
“砰!”
“没脑子的东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李怀德那王八蛋许你点残羹冷炙,你就敢往上凑?!那是你能掺和的事吗?!”
“砰!”
“形势都看不清就!老子教你那么多年的谨慎喂狗了?!现在好了!惹一身骚!让人拿捏得死死的!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砰!”
殷嶋唾沫横飞,每一句都象刀子一样扎在张工安的心上。
但这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老丈人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和失望让张工安感到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老丈人这次是真动了真怒。
也意味着他捅出的篓子,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大,还要棘手。
不知打了多少下,殷嶋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他毕竟年纪大了,这一番剧烈运动让他额头见汗。
将家伙随手扔在办公桌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然后。
老所长看也不看地上如同死狗般呻吟的女婿,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那张属于张工安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闭上眼睛,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气血和怒火。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工安断断续续的抽气声,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血腥味和酒气,形成一种怪异而难闻的气味。
过了好一会儿,殷嶋才缓缓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老吏特有的冷静和锐利,只是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化解的阴霾。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张工安,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滚起来!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高家那小崽子的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给老子说清楚!敢漏掉一个字,老子打断你的腿!”
张工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挣扎着跪直了身体,也顾不上后背钻心的疼痛。
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从易中海和李副厂长那边打招呼要特殊照顾高顽开始。
到高顽在院里反抗打伤傻柱,被自己押送回来时的情况。
再到他安排的刀疤脸离奇死亡,然后是许大茂指认高顽越狱,最后,就是他儿子张昊落水,以及高顽在审讯室里那番精准而恶毒的威胁……
张工安不敢再有丝毫隐瞒,甚至连自己收了易中海两条大前门。
以及李副厂长隐晦许诺的,为上面办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些细节,都结结巴巴地交代了出来。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殷嶋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
只有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显示着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当听到高顽在牢房里却能准确说出张昊的名字、班级和怕水的特点时,殷嶋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当听到许大茂信誓旦旦指认是高顽亲自动手,而高家小杂种又一直呆在牢里时。
殷嶋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紧。
“爸!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我就是想…想多捞点,等您退休了我也能坐稳位置,没想到,没想到这小子背后居然有人!”
“爸!您可得救救我,救救昊昊啊!”
张工安说完再也忍不住,扑上前抱住殷嶋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眼泪鼻涕混在一起,蹭在了殷嶋的裤腿上。
殷嶋厌恶地皱了皱眉,但没有立刻踢开他。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张工安压抑的哭声和窗外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