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济那疯和尚,他眼里只看得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却看不见这强行撮合下,掩盖着多少扭曲与注定崩塌的未来。
赛子都眼中的杜鹃是纤弱美人,可这幻术能骗他一时,能骗一世么。
当滤镜破碎,面对真实,那曾经海誓山盟的真爱,还能剩下几分。
牡丹受辱,一向娇纵,岂会善罢甘休。
而杜鹃…
林霜的目光落在那位被爱意包围的姑娘身上。
她眼中此刻有感动,有珍惜,有徨恐。
她当真相信了这从天而降、无视她容貌的真心。
系统传输一个她们三人的结局给我。
【系统没有这个权限的,但是你有月老权柄可看因果,可推衍未来 。】
系统音响起,伴随某种规则许可的微光:
【以月老权柄,窥测此段“强行天定”
画面在她眼前铺开。
大婚之日。
滤镜被破的赛子都满心欢喜掀开盖头,盖头下,却是杜鹃真实的面容——因紧张和羞涩微微泛红,可在他眼里堪称恐怖恶心。
“丑…丑八怪,你……你是谁?” 赛子都脸上的柔情瞬间冻结,化为惊愕,继而是被愚弄的暴怒和生理性的厌恶。
他指着杜鹃,声音因极度震惊和恶心而变调,“我的杜鹃……我那个弱不禁风的杜鹃呢,你这个……你这个……” 后面羞辱的词汇堵在喉咙,化作一声干呕。
他再不敢看那张脸,跌跌撞撞冲出杜府,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惊骇、恶心、被骗的暴怒瞬间淹没了他。
杜鹃坐在满室刺目的红里,脸上的红晕一点点褪成死灰。
她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粗短的手指。
摸到自己滚圆的脸颊,粗短的脖颈,紧绷到勒肉的嫁衣。
原来……那些温柔注视和低语,从来不是给她的。
她静静坐着,直到天光微亮,然后抬手,一点点拆下头上沉重的凤冠,金钗玉簪叮咚落地,像心碎的声音
翌日,走进了城外清苦的庵堂。
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心死了,连恨都懒得。
道济出现了。
摇着破扇,拦住了借酒浇愁的赛子都。
“施主啊,一念之差,害得一个姑娘终身孤寂,遁入空门。你不愧疚吗。”
“真爱岂在皮相?”
“你若真有心,便该去挽回,这才是功德圆满。”
他谆谆善诱,讲述“真爱超越皮囊”的大道理,半劝半逼。
总之,他去了庵堂,跪在杜鹃面前谶悔。
杜鹃木然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给过她一场幻梦又亲手打碎的男人。
最终,在道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感慨中,她被接回了赛家。
两人相敬如宾,赛子都终日郁郁,杜鹃如行尸走肉。
而牡丹她无法忍受自己被当众抛弃,移情别恋的耻辱。她要实施报复,让丫鬟出手伤人。
结果砸向他们的石块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不偏不倚,正中牡丹面门。
“啊——!!!”
凄厉惨叫。牡丹捂着脸,指缝间渗出鲜血。
后来,伤口好了,却留下一块巨大、狰狞、暗红色的疤痕,盘踞在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脸颊上。
临城第一美人,成了孩童止哭的第一丑女。
她疯了,闭门不出,在怨恨中凋零。
推演结束。
林霜闭了闭眼。
荒唐。可悲。无一幸免。
赛子都开心吗?他活在幻灭与被迫的责任里。
杜鹃开心吗?她的心早已死在盖头掀开的那一刻。
牡丹娇纵任性,只想寻得一个好的夫婿。
如若不是你灵隐寺,说赛子都是她的真命天子,她怎么会这么上心。
如果不是你道济施法,使赛子都突然移情别恋,她怎么会这么怨恨。
让她上心,让她失落,让她破碎,让她成为疯子。
最后夺去她引以为傲的美貌 。
而道济呢?他或许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 。
看,有情人终成眷属,恶毒小姐得了报应。
功德簿上,说不定还能记一笔。
林霜身形一晃,化作凡人模样。
一位面容平凡、气质温和的中年妇人,提着个不起眼的竹篮,篮中装着几朵编织精美的绒花。
她挤入人群,在牡丹愤然离去的必经之路上,与她撞了个满怀。
“哎哟!”林霜手里的篮子脱手,几朵绒花滚落在地。
“没长眼睛吗?!”馨儿气急败坏地扶住跟跄的牡丹,心疼小姐今日接连受气。
牡丹本就心气不顺,被这一撞更是火上浇油,柳眉倒竖便要发作,却见撞她的妇人已慌忙躬身捡拾,口中连连道歉,态度卑微恳切。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更觉憋闷。
林霜抬起脸,目光无意与牡丹对上,带着几分市井妇人的关切:“姑娘这般品貌,怎地眉头紧锁?
可是…为情所困?”
牡丹心头莫名生出强烈的倾诉欲。
这妇人一语,竟戳中她心底最隐秘的难堪。
“你…如何得知?”
“老身走街串巷卖些绒花,见的人多了,略懂些眉眼官司。”
林霜压低声音,将一朵浅粉色的绒花轻轻放在牡丹掌心,“姑娘面相极贵,只是眼下红鸾星动却带煞,明珠蒙尘。
这花名曰解语,随身佩戴,或能助姑娘看清人心,避开那等只想借你东风、实则心术不正的小人纠缠。”
牡丹捏着那朵看似普通的绒花,指尖触及花瓣,一股奇异清流却蓦然涌入心间。
方才被羞辱的暴怒、不甘、以及连日来被灵隐寺签文和赛子都浪漫攻势搅乱的思绪,竟如潮水般退去几分,显露出底下清淅的理智。
她愣愣看着掌心绒花,再抬头时,那卖花妇人已弯腰捡起其馀花朵,提着竹篮,悄然没入街角人流,消失不见。
心中那团几乎要爆开的怒火,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剩下的,是冷静下来的、纯粹的怒意——针对赛子都竟敢如此愚弄耍玩她的怒意。
“小姐?”馨儿担忧地唤道。
牡丹深吸一口气,将绒花仔细别在衣襟内袋,抬步继续往前走。
“馨儿,”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矜持傲慢,还有一点觉得自己神志不清的懊恼。
“我原也瞧不上他赛子都。
也不知道怎么的被那灵隐寺的签文和和尚几句天定良缘哄得混了头。”
她边走边思索。
“赛家早已落败,空有个架子。
城里为何没哪家真正愿意把女儿嫁他?不就是看出他心思不纯,想靠联姻吸血,借岳家财力东山再起么?
我竟然还差点真想和他成亲,真是…”
脑壳有病。
跟吃错了药似的,什么玩意儿啊?
她使劲摇摇头,虽然自己也看不透自己之前的想法,但是:
“不过,他既然敢当众给我这般难堪,我也不能白白受着。他想攀附权贵?好啊。”
她低声对馨儿吩咐了几句。
馨儿先是一惊,随即会意,跟自家小姐相视一笑,点头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