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齿的镣铐锁住他的脚踝。
冰凉的金属早已被体温焐得发烫,碰撞声里混着他细碎的喘息。
膝盖蹭过粗糙的地面,留下淡淡的红痕,而身上的人却借着刑具的束//缚,让他无处可逃。
铁链的冷、木头的cao、肌肤的tang。
暗无天日的折磨,一点点消磨着陆邦的意志和尊严。
想要逃离的本能,在最初的崩溃后,渐渐被恨意所取代。
陆邦蜷缩在角落,身体因寒冷和虚弱不住颤斗。
眼神却从最初的惊惶泪水,逐渐变得空洞,最后凝结成两潭深不见底的、燃烧着冰冷火焰的寒冰。
杀了他……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嘶鸣,越来越清淅,越来越强烈
杀了眼前这个恶魔,杀了这个山寨里所有看到我这副样子的人……一个不留!
这念头,在他备受摧残的心灵中疯狂滋长。
只有用血,才能洗刷他所承受的屈辱和恐惧,才能让他得到解脱。
当大当家出现,带着那种猫戏老鼠般的仁慈,提出可以“放他一条生路”,甚至“合作”时,陆邦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苍白如鬼,嘴唇干裂,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乖顺的死寂。
“我……答应。”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没有挣扎,没有质问,只有全然的顺从。
“你们……要我做什么?”
梁豹很满意。
在他看来,这个状元,终于被彻底驯服了,成了一只惊惧畏缩、任由摆布的笼中鸟。
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握有把柄、不敢反抗的棋子。
只是看着这张脸,他恍然想起了一个好久没见的故人。
灵隐寺,济公禅房。
与山寨地牢的阴冷绝望不同,灵隐寺的夜晚本该是宁静祥和的。
然而,这几日,济公却睡得极不安稳。
破蒲团上,他辗转反侧,额角渗出冷汗。
梦中反复出现的,不再是平日那些荒诞不经的嬉闹景象,而是一片刺目的血红,和一个女子凄绝的面容——胭脂。
她倒在他怀中的重量,那逐渐失去温度的触感,还有那双至死都望着他的、充满复杂情感的眼睛……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
“胭脂……唉……”
济公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气,破僧衣已被冷汗浸湿。
他烦躁地挠着乱发,醉眼朦胧中却再无半分睡意。
不对劲。
这接连的噩梦,绝不仅仅是偶然。
还有白日里那两道劈碎御匾、直冲他而来的天雷,邵芳那仿若因果回响般的质问……这一切,都象是某种业力或劫数被引动的征兆。
他盘膝坐下,收敛心神,双手掐诀,浑浊的眼眸中金光隐现,试图推演天机,拨开迷雾。
指尖划过虚空,无形的因果线在灵觉中交织闪铄。
钱塘水患的怨气、御匾粉碎的不祥、自身心绪的不宁……线索驳杂。
忽然,一点微弱的、代表“官贵”与“文星”的气运光点,在推算中陡然黯淡下去。
并且……移动轨迹诡异,竟隐隐与钱塘县外某处的山脉相连,且气息微弱紊乱,带着血光之灾。
“状元……” 道济眉头紧锁,猛地睁开眼,
“陆邦那小子?出事了?”
他霍然起身,扯开嗓子就朝外喊:“赵斌,白雪,跑哪儿去了?有事情要你们帮忙。”
很快,赵斌和白雪匆匆赶来。
道济面色少有的凝重,快速说道:“我刚才掐算,新科状元陆邦恐怕出了意外,气运黯淡,似有血光,位置在城外往西的山区方向,那里煞气颇重。
你们俩,速去官道附近仔细查探,看看有无打斗痕迹或异常。
再去县衙,找那县令问问,状元是否离开、去了何处!记住,小心行事。”
赵斌和白雪见师父神色严肃,不敢怠慢,立刻应声:“是,师父!” 随即转身出了禅房,趁着夜色,悄悄下山探查。
山下,通往官道的岔路附近。
绿姬隐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碧眸警剔地扫视着四周。
她这几天都没见到陆邦那讨厌鬼的身影,开始还觉得清静,但转念一想,那家伙虽然讨厌,却是义母挂念的儿子。
万一那小子真出了什么事,义母肯定会伤心。
绿姬心想。于是她趁着邵芳歇下,偷偷溜出来,想沿着官道附近找找线索,至少确定那家伙是死是活。
她身形轻盈,在林间和路旁的阴影中快速移动,鼻尖微微耸动,试图捕捉空气中可能残留的气味。
就在她接近白日里陆邦被劫的那段险路时,忽然察觉到前方有说话声。
她立刻收敛气息,贴着一块岩石,碧眸通过缝隙望去。
是赵斌和白雪。
他们似乎也在勘察路面,低声交谈着。
绿姬撇撇嘴。既然灵隐寺的人也在找,那想必就不用她多管闲事了。
有他们在,应该能查到。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