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家丁将东西呈上。
“第一,”商母拿起一本陈旧的帐册,“这是当年文正父亲去世时,我商家看在故去亲家情分上,前后接济文家共计两百两银子的记录,白纸黑字,皆有文母画押!
敢问文家嫂子,若我商家真个嫌贫爱富,当初为何要接济你们孤儿寡母?”
【看来是早有前科,怪不得那么理所应当的叫他儿子来商家要钱】
【看来是花惯了别人家的钱了】
【嚯!还有接济记录!打脸来得太快!】
【我就说嘛,能拿出一百两退婚的人家,之前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帮衬】
【两百两!不是小数目了】
弹幕适时飘过。
文母脸色一变,支吾道:“那……那是陈年旧事……”
“好,不说旧事!”商母打断她。
拿起那份被文正视为奇耻大辱的退婚书副本,高高举起。
“便是这退婚书!我商家为何退婚?
并非因他文家贫寒,而是因他文正二十岁仍不思自立,科举盘缠还需老母浆洗、上门向我商家讨要!
我商家女儿,岂能嫁与一个毫无担当、只知伸手之人?
没有向外宣扬是保全他面子。
那一百两银子,是我商家仁至义尽,给他的补偿,盼他好自为之!
可他呢?非但不感恩,反而血口喷人,在此污蔑!”
【还不是嫌弃别人穷,说的冠冕堂皇】
【二十岁了大兄弟,盘缠自己不想办法,还好意思上门要?】
【这波我站商家!这妈宝男加凤凰男,谁嫁谁倒楣!】
【他妈也是脑回路清奇真吐血了不找郎中找佛祖】
【前面的李大夫被抓了呀】
【哟,方圆几百里就他一个医生吗】
商父商母看这一些浮现的弹幕,十分赞同。
嫌贫确实有,谁家脑袋有疾的父母能眼睁睁把女儿推到火坑吃苦。
若那文正,有能力,有担当他们商家未尝不可以扶持一把,但就那品性,想来以后也是个不知感恩,他若起势,还不知道怎么对我家芸儿。
其他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他们说的话又让他们觉得有点奇怪以前没有这个情节是什么意思 。
听完两方言辞的围观香客们恍然大悟,纷纷指责文母:
“原来是这样,还奇怪呢,怎么儿子快死了,不去找医生,来找佛祖”
“自己儿子没出息,还怪人家退婚?”
“以前人家接济过你,现在还要继续伸手”
“佛门圣地,岂容你在此撒泼”
文母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下,再也哭喊不出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瘫坐在地,浑身哆嗦,羞愤难当。
商父冷哼一声,对着众人拱手:“诸位,是非曲直,已然分明。我商家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告辞”
说罢,夫妇二人带着家丁,在一片对文母的鄙夷声中,从容离去。
【这对父母可以啊,逻辑清淅,证据确凿】
【干得漂亮,对付这种胡搅蛮缠的就不能客气。】
【这才是真心为女儿打算的好爹娘,清醒。】
【支持商家,保护女儿远离火坑,天经地义】
【就该这么硬气】
【现在你们就夸吧,以后他们俩还得干不少糊涂事呢】
这些直白而热烈的夸奖句句都说到了商父商母的心坎上。
没错,他们就是这么好的父母。
商母甚至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袖。商父则轻轻咳了一声,努力维持着一家之主的沉稳,但那微微颔首的动作,却泄露了他内心的受用。
只是最后那一句。
难不成这还能看破未来?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是对糊涂父母,瞎说。
就在商家夫妇离去,围观人群对着瘫坐在地、羞愤欲死的文母指指点点之时,一个摇着破蒲扇、踢踏着破鞋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从大雄宝殿里钻了出来,正是济公。
“哎呀呀,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吧!”
济公一边用扇子驱赶着人群,一边走到文母身边,瞅了她那副狼狈相一眼,摇头晃脑地叹道,“唉,也是个为情所困、为儿所累的可怜人呐……何必呢,何苦呢……”
唉,这个商家也是做事儿做的太绝了。
他弯腰,扶起几乎软成一滩泥的文母,嘴里还絮叨着:“走走走,和尚我跟你回去瞧瞧你那宝贝儿子,总不能真让他就这么死了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和尚必清和必安,看着师父把这颠倒黑白的老婆子带走,两人嘴巴撅得老高,互相使着眼色,压低声音嘟囔起来。
必清撇撇嘴:“师叔就是乱发善心!要我说,这样的人,自己不思进取、不事生产,还好意思去人家门口哭穷要钱?”
必安连连点头,小声道:“就是!最后还被儿女情长这点事气得吐血,分明是自己没出息、没本事,怪得了谁?想读书就好好读嘛,一下子要这要那的,象个什么样子!”
必清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一个大男人家的,还能被气吐血,也太……。”
两个小和尚的嘀咕声虽然不大,但在渐渐散去的人群中,还是被不少人听了去。
众人联想到刚才商家出示的证据,再品品这两个小和尚的话,越发觉得文家母子实在是咎由自取,看向被济公带走的文母背影,眼神中的鄙夷更甚。
济公仿佛没听见他们的抱怨,依旧摇着扇子。
他何尝不知文家母子并不无辜?
只是这世间因果,有时并非简单的对错能断,他插手,更多的是不想真闹出人命,而非认同文母的所作所为。
但这番心思,他那两个直心眼的,眼下是理解不了的。
济公随着失魂落魄的文母回去,略施小术,将那急火攻心、其实更多是羞愤难当的文正弄醒。
济公安慰他们,让他们母子俩不要动气,很快就会有一个懂事的姑娘嫁到你们家,给你们操持家事。
必安和必清在旁边插着手,撇撇嘴。
济公这时掐指一算,脸色微变,暗道一声“不好!”
他感应到商家父母没有走,和刚到灵隐寺的和洪家的父母竟先碰了面,眼看就要碰面!
这关键的节点,他若不在,后面的戏可就不好唱了 。
他连忙找了个由头撇下文家母子,脚下生风,一溜烟又赶回了灵隐寺。
必清和必安,在后面追着。
“道济师叔,还有我们两个呢”
刚到寺门口,看见商洪两家笑得正欢。
济公嘿嘿一笑,身形一晃,原地便多了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绸衫、头戴大红花、脸上扑着厚粉、嘴角长着一颗媒婆痣的胖媒婆,手里还甩着一条显眼的红手帕。
他扭着腰肢,快步迎了上去,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夸张的热情。
“哎呀呀!这不是商员外,洪员外吗?还有两位夫人!
真是巧了,巧了!看几位满面红光,来这灵隐寺,定然不是求那名利钱财此等俗物。
老婆子我掐指一算啊,你们定是为了家中儿女的终身大事,来求佛祖赐段好姻缘的,对不对?”
他也不等对方回答,便自顾自地对着商、洪两家人说起天花乱坠的好话来,什么“门当户对”、“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极力撮合两家联姻。
让两家本来就为儿女婚事发愁的双方父母有了联姻的意图。
济公看着两家父母脸上露出的意动和彼此打量时满意的神色,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厚厚的脂粉都快笑出褶子来。
成了!
总算把这红线……呃
或者说,把这孽缘的线头给捻到一起了!
要不然,后面那出“错嫁”的大戏还真不好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