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锁山,鹰嘴崖的轮廓浸在乳白里,像块沉在水里的青石,露不出半分棱角。山间的风裹夜袭残留的硝烟味,掠过修路工地的水泥路基,青灰色的浆面凝着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李望川踩着露水上了山,玄色劲装沾了草叶的湿痕,鞋边裹着泥,手里攥着一卷舆图,指尖在“十万大山余脉”的标记上磨了磨,眼底沉凝如石。
昨夜野狼谷客栈遭袭,虽然斥候队及时驰援,生擒三十余匪,斩杀十七人,没让客人和财物受损,但赵勇三人重伤,客栈前院一片狼藉,这让李望川心里压了块石头——王乡绅与孙彪勾结,明里断供,暗里袭扰,显然是铁了心要破坏平安路修建。碎石和木炭的供应,之前靠府城商户,如今断供虽能靠自采自烧撑住,却终究不算稳妥,想要彻底摆脱牵制,必须把采石场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实现碎石自给自足,才算断了王乡绅拿捏他们的念想。
“总领,俘虏都押回李家坪了,小五正在审问,已经问出王乡绅给了孙彪五百两白银,让他不仅袭扰客栈,还打算趁夜偷袭采石场,幸好咱们提前加了防备。”李锐骑着马从后面赶来,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眼神里满是疲惫,却依旧锐利如鹰,“另外,石统领已经派了二十名护卫,加强了采石场和烧炭窑的巡逻,斥候队也分了三班,盯着断魂岭的方向,孙彪要是敢再来,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李望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李锐,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沉声道:“你带弟兄们辛苦了,先回去歇半日,审问俘虏的事让小五盯着,有重要消息立刻报我。昨夜客栈遭袭,修路的青壮们怕是也受了惊扰,你让赵大牛安抚一下,别影响今日的工期。”
“是,总领。”李锐应声,却没立刻走,犹豫了一下道,“总领,王乡绅断了石料供应,咱们自己开采的碎石虽然够今日用,但修路工程越来越大,后续需要的碎石只会更多,府城的采石场都被王乡绅控制着,咱们要是自己的采石场跟不上,怕是会耽误工期。”
“这正是我要去办的事。”李望川展开舆图,指着十万大山余脉的一处山谷,“这里叫黑石谷,我之前让斥候探过,谷里的石头质地坚硬,密度高,用来铺路基最合适,而且离修路工地只有十五里,运输方便。今日我就带青壮们去黑石谷,开设咱们自己的采石场,传授开采技巧,用火药爆破提高效率,彻底摆脱对府城采石场的依赖,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降低修路成本,让王乡绅的断供,彻底变成笑话。”
李锐眼前一亮,连忙道:“总领想得周到!黑石谷的石头我见过,确实是好料,用火药爆破比人力开凿快得多,我这就去喊赵大牛和李石头,让他们带青壮和工具,跟您去黑石谷!”
“不用急,先召集六村的族长和青壮骨干,在工地旁议事,把分工定好,再动工不迟。”李望川收起舆图,朝着修路工地走去。此时的工地上,青壮们已经开始干活,只是脸上少了往日的热闹,多了几分凝重,显然是听说了昨夜客栈遭袭的事,心里有些不安。赵大牛正拿着铁锹,一边干活一边安抚大家,见李望川走来,连忙放下工具迎了上去。
“望川,昨夜的事大家都听说了,都担心孙彪再来偷袭,干活有些心不在焉,我正安抚着呢。”赵大牛黝黑的脸上满是担忧,“另外,今日需要的碎石已经运来了十车,够上午用,但下午怕是不够,要是王乡绅一直断供,咱们的碎石怕是跟不上。”
“我知道大家担心,也知道碎石供应的事。”李望川走到工地中央的高台上,高声道:“兄弟们,昨夜孙彪的土匪偷袭客栈,被咱们的斥候队打退了,俘虏了三十多人,斩杀十七人,孙彪的阴谋没能得逞,大家不用害怕!石统领已经加派了护卫,斥候队也在盯着断魂岭,只要他敢来,咱们就敢打,保证大家的安全!”
青壮们闻言,脸上的凝重渐渐散去,纷纷点头,议论声也小了些。李望川继续道:“至于碎石供应,王乡绅断了咱们的料,咱们就自己采!今日我带大家去黑石谷,开设咱们李家坪自己的采石场,用火药爆破开采,效率比人力开凿快十倍,不仅能满足修路的需求,还能自给自足,再也不用看王乡绅的脸色!愿意去采石场干活的青壮,举个手!”
话音刚落,青壮们纷纷举起手,高声喊道:“我去!”“我也去!”“跟着总领干,不怕没石料!”
看着大家的干劲,李望川心里踏实了些,高声道:“好!赵大牛,你带五十名青壮,负责搬运碎石和开挖工作面;李石头,你负责调配火药,指导大家爆破技巧,注意安全;石破山,你派十名护卫,守在黑石谷的入口,设置警戒,防止土匪偷袭;墨尘道长,麻烦你带些伤药去采石场,万一有人受伤,能及时救治;剩下的青壮,留在工地继续修路,由李锐盯着,咱们分工明确,两头不耽误!”
“是,总领!”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震散了晨雾,也震走了心里的不安。青壮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有的去拿铁锹、推车,有的去工坊取火药和钻孔工具,李石头则抱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着早已调配好的火药,跟着李望川,朝着黑石谷的方向走去。
黑石谷坐落在十万大山余脉的深处,谷口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山崖,崖壁上布满了黝黑的岩石,阳光透过晨雾洒在岩石上,泛着冷硬的光。走进谷内,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空地,地上散落着不少碎石,远处的山崖上,岩石层层叠叠,质地坚硬,敲起来声音清脆,正是铺路基的好料。
“总领,这黑石谷的石头果然好,比府城采石场的石头还硬,铺在路上肯定结实耐用。”赵大牛走到崖壁旁,用铁锹敲了敲岩石,铁锹被弹开,留下一道白痕,忍不住赞叹道。
李望川点头,走到崖壁前,伸手摸了摸岩石的纹理,沉声道:“这石头密度高,抗压性强,铺路基最合适。人力开凿太慢,镢头劈不了几下就卷了,咱们用火药爆破,先在岩石上钻孔,把火药装进去,点燃引线后撤离,爆炸能把岩石炸松,再用铁锹劈凿,就能轻松开采碎石,效率能提高十倍不止。”
说着,李望川拿起一把钻孔工具——那是他让李石头打造的,铁制的钻头,长约三尺,尾部装着木柄,用来在岩石上钻孔。他走到崖壁前,找准一处岩石缝隙,双手握住木柄,用力朝着岩石钻去,“咚咚咚”的声音在谷内响起,岩石粉末顺着钻头掉落,很快就钻了一个深约五寸、直径一寸的小孔。
“大家看好了,钻孔要找岩石的缝隙,孔深五寸就行,太深浪费火药,太浅威力不够;孔距要保持一尺,这样爆炸时能让岩石均匀裂开,不会炸成碎末,也不会炸不开。”李望川一边钻孔,一边讲解技巧,青壮们围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时不时点头,有的还拿起钻孔工具,学着李望川的样子,试着在岩石上钻孔,虽然动作生疏,钻得很慢,却很认真。
李石头打开木盒,里面装着用油纸包好的火药,还有引线和火折子。他走到李望川身边,拿起一小包火药,道:“总领,火药按您说的比例调配好了,硝石、硫磺、木炭按七三二的比例混合,威力刚好,不会太猛,也能炸松岩石。”
“嗯,药量要控制好,每个孔装半两火药就行,装多了容易炸塌崖壁,伤到人;装少了炸不开岩石,白费功夫。”李望川接过火药,小心翼翼地塞进钻好的小孔里,然后将引线插进去,用泥土把孔口封好,压实,“引线留三尺长,点燃后大家有足够的时间撤离到安全区域,安全第一,谁要是敢擅自多装火药,或者不按规矩操作,立刻停工,不准再参与采石。”
青壮们纷纷点头,不敢有丝毫马虎——他们都知道火药的威力,之前在工坊见过李石头试爆,一小块火药就能炸碎巨石,要是操作不当,很容易出人命,所以都格外认真。
“好了,大家后退,到谷口的安全区域等着,我点燃引线。”李望川拿起火折子,吹燃后,朝着引线点去。火苗顺着引线快速蔓延,“滋滋”作响,青壮们纷纷后退,躲到谷口的山崖后,紧张地看着崖壁上的小孔,手心都攥出了汗。
李望川点燃引线后,也立刻朝着谷口跑去,刚躲到山崖后,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岩石碎片飞溅而出,像雨点般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谷内回荡。青壮们吓得纷纷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等爆炸声过后,才慢慢睁开眼睛,朝着崖壁望去——原本坚硬的崖壁,被炸开了一片,岩石纷纷裂开,变成了大小均匀的石块,用铁锹轻轻一劈,就能劈成碎石,比人力开凿轻松多了。
“成了!真的成了!”赵大牛激动地大喊起来,青壮们也纷纷欢呼,脸上满是惊喜和兴奋,之前的不安和担忧,彻底被喜悦取代。
“大家别慌,先等浓烟散了,再进去开采,注意脚下的碎石,别绊倒了。”李望川走出山崖后,高声提醒道,“赵大牛,你带二十名青壮,用铁锹把炸开的岩石劈成碎石,大小要均匀,太大的铺路基不稳,太小的容易被雨水冲跑;剩下的青壮,用推车把碎石运到谷口,堆整齐,等会儿派马车拉去修路工地。”
“是,总领!”赵大牛应声,带领青壮们冲进谷内,拿起铁锹,朝着炸开的岩石劈去。“咔嚓”一声,岩石被劈成两半,大小均匀,正好适合铺路基。青壮们干劲十足,铁锹劈凿的声音、石块碰撞的声音、推车滚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谷内回荡,热闹非凡。
李石头在一旁,指导青壮们钻孔、装火药、点燃引线,每一个步骤都亲自检查,确保药量合适,引线够长,安全措施到位。有几名青壮钻孔时钻歪了,李石头耐心地教他们调整角度;有的青壮装火药时手抖,李石头就亲自示范,告诉他们别紧张,按比例装就行。
墨尘道长坐在谷口的阴凉处,面前摆着药箱,里面装着金疮药、止血粉和绷带,时不时看向谷内的青壮们,要是有人不小心被碎石划伤,就立刻让他们过来上药,包扎伤口。有一名青壮搬运碎石时,不小心被推车撞到了腿,疼得龇牙咧嘴,墨尘道长立刻拿出银针,给他扎了几个穴位,又敷上伤药,很快就不疼了,青壮们感激不已,连忙道谢后,又继续干活。
李望川在谷内来回走动,查看开采进度,时不时指导青壮们操作技巧。看到青壮们从生疏到熟练,钻孔越来越快,爆破越来越顺利,碎石堆积得越来越多,心里渐渐踏实了些。他走到赵大牛身边,见他光着膀子,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黝黑的脊梁往下淌,滴在岩石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湿痕,忍不住道:“大牛,歇会儿再干,喝点水,别中暑了。”
赵大牛咧嘴一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总领,不累!这火药爆破太管用了,比人力开凿快多了,咱们一上午就能开采二十车碎石,足够修路工地用了,再也不用怕王乡绅断供了!你看,这些碎石多好,铺在路上肯定结实,下雨也不会泥泞,百姓们走起来也方便。”
李望川点头,看着谷内堆积如山的碎石,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之前府城采石场的碎石,每车要五十文,而且质量参差不齐,有的还掺着泥土,用起来很不方便;现在自己开采,不用花钱,碎石质量还好,运输距离又近,成本降低了一半不止,而且能随时供应,再也不用看王乡绅的脸色,更不用担心他断供耽误工期。
“不仅要满足修路的需求,还要多开采一些,储存起来。”李望川道,“后续平安路还要延伸,需要的碎石只会更多,多储存一些,能应对突发情况。另外,咱们的客栈、工坊、村落建设,也需要碎石和石料,自己的采石场开起来了,这些都能自给自足,再也不用依赖别人。”
“是,总领!我让兄弟们多开采一些,堆在谷口,用帆布盖好,防止下雨淋湿,储存起来备用。”赵大牛应声,高声喊着号子,让青壮们加快速度,多开采碎石。
青壮们被赵大牛的干劲感染,纷纷加快了动作,铁锹劈凿的声音越来越响,推车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谷内的碎石堆积得越来越多,像一座座小山,青灰色的碎石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着冷硬的光,透着一股踏实的气息。
中午时分,太阳升到了头顶,阳光透过谷口的缝隙洒进来,照在青壮们的身上,暖洋洋的。赵云英带着几名妇女,提着装满饭菜和热水的竹篮,来到了黑石谷,饭菜是杂粮饭、卤肉和豆腐,香气扑鼻,青壮们闻到香味,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围了过来。
“大家歇会儿,吃午饭了,喝点热水,别太累了。”赵云英笑着递过饭菜,看着青壮们黝黑脸上的汗水和笑容,心里也跟着暖了些。这些青壮们跟着李望川,吃苦受累,却从来没有怨言,只为了把路修好,把李家坪建设得更好,让日子过得更红火。
青壮们接过饭菜,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议论着采石场的事,脸上满是兴奋和自豪。“这火药爆破太厉害了,要是早知道,咱们早就自己开采碎石了,也不用受王乡绅的气。”“是啊,总领太厉害了,什么都会,跟着总领干,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等路修好了,商队往来越来越多,咱们的日子就更红火了,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李望川坐在一旁,看着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心里渐渐踏实了些。他知道,采石场的建成,不仅解决了碎石供应的问题,更断了王乡绅拿捏他们的念想,让李家坪的发展,少了一份牵制,多了一份底气。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把采石场办好,把路修好,把家园建设好,就算王乡绅和孙彪再怎么捣乱,也动摇不了李家坪的根基。
下午,青壮们继续开采碎石,效率比上午更高了。李石头又指导大家钻了十几个孔,装上火药,点燃引线后,“轰”“轰”几声巨响,崖壁上的岩石纷纷炸开,变成了大小均匀的石块,青壮们很快就劈成碎石,装上车,运往谷口。到傍晚时分,已经开采了三十车碎石,不仅满足了修路工地明日的需求,还储存了十车,堆在谷口,用帆布盖好,防止下雨淋湿。
李望川看着堆积如山的碎石,满意地点点头,高声道:“兄弟们,今日辛苦了!采石场的开采很顺利,已经能满足咱们的需求,实现自给自足了。明日咱们继续,赵大牛,你安排人轮流来采石场干活,错开农时,两头不耽误;李石头,你继续指导大家操作技巧,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出任何事故;石统领,护卫队的巡逻不能松懈,一定要守住采石场,防止孙彪偷袭。”
“是,总领!”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黑石谷的碎石上,泛着温暖的光。青壮们收拾好工具,推着最后几车碎石,朝着修路工地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夕阳里。李望川站在谷口,望着远处的修路工地,眼底闪过一丝坚定。采石场的建成,是李家坪发展的又一步,接下来,他还要把路修好,把客栈办好,把李家坪建设得更加强大,让百姓们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就算面对再多的困难和挑战,他也绝不会退缩。
然而,李望川不知道的是,断魂岭的孙彪,在得知采石场建成,李望川用火药爆破开采碎石,彻底摆脱了对府城采石场的依赖后,气得浑身发抖,眼底满是怨毒。他坐在聚义堂里,面前摆着一壶烈酒,却一口都喝不下去,咬牙道:“李望川,你断我财路,毁我手下,现在又自己开采石场,彻底断了王乡绅的念想,你真以为我孙彪好欺负吗?”
说着,孙彪拿起桌上的刀,狠狠劈在桌案上,刀身插入桌案,深深浅浅的纹路里,透着一股狠厉。“来人!”孙彪高声喊道,一名土匪立刻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寨主,您有什么吩咐?”
“去给王乡绅送信,告诉他,李望川的采石场建成了,咱们的偷袭失败了,让他再拿五百两白银,我亲自带一百名精锐,夜袭采石场,炸了他的采石场,毁了他的火药,让他再也采不了碎石,耽误他的修路工期!”孙彪眼神里满是阴狠,咬牙道,“这次,我一定要让李望川血债血偿,让他知道,我孙彪的厉害!”
土匪应声而去,骑着马朝着襄阳府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渐浓,断魂岭上的风,裹着孙彪的怨毒和狠厉,朝着黑石谷的方向飘去,一场针对采石场的偷袭,正在悄然酝酿,而李望川和青壮们,对此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