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处名为“锦绣阁”的绸缎庄，店面虽不大，却古朴雅致。 苏静妤想起要给夫君和孩子挑选衣料，便拉着萧景湛走了进去。
店内客人不多，掌柜见二人气度不凡，殷勤上前招待。苏静妤细细挑选，果然看中了几匹上好的苏绣，花色雅致，质地柔软。她正欲询问掌柜如何计价，目光却被柜台角落里一卷略显陈旧的暗青色布料吸引。
那布料颜色沉稳，看似寻常，但在光线折射下，隐约有流水般的暗纹，触手竟不似寻常丝绸的滑腻，反有种奇异的柔韧与挺括。
“掌柜，这匹料子……” 苏静妤好奇问道。
掌柜略有些赧然：“夫人好眼力，这是小店收来的旧物，据说是南边一种罕见‘水云丝’所织，工艺特别，坚韧耐磨，不易起皱，只是颜色过于沉稳，图案也特别，多年来无人问津。夫人若喜欢，便宜些卖与您。”
萧景湛也凑近细看，他于军务上颇熟，立刻察觉此物不凡。寻常丝绸柔滑却易损，此物却兼有柔韧与挺括，若能量产用于军中，制作内衬或软甲……
苏静妤心思灵透，见萧景湛目光专注，便知此物或许另有乾坤。她笑道：“这料子颜色特别，正好给我们老爷做件家常外袍，沉稳低调。掌柜，这匹我要了，连同刚才看中的那几匹苏绣，一并包起来吧。”
“好嘞！”掌柜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去打包。
出了绸缎庄，萧景湛低声问：“乖乖也看出了那料子不同？”
苏静妤点头，悄声道：“臣妾只是觉得特别，殿下似乎很在意。可是……对军中有用？”
萧景湛捏了捏她的手，眼中满是赞赏：“我的乖乖真是玲胧心肝。此物或许真有大用，回去便让将作监的人看看。”
两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
行至街角，见一处小小书画摊，摊主是个年约三旬、衣衫洗得发白的书生，正埋头作画，身旁立着一块牌子，写着“代写书信，售卖字画”。
苏静妤目光被摊上一幅未完成的《边关风雪图》吸引。画中大雪纷飞，关隘巍峨，戍边将士顶风冒雪，形象生动，笔力苍劲，更难得的是画中透出一股凛然不屈的家国之气，与寻常风花雪月截然不同。
“先生这幅画，气势磅礴，不知欲售几何？” 苏静妤驻足问道。
书生抬头，见问话的是位气质不凡的年轻夫人，忙起身拱手，不卑不亢：“陋作粗鄙，不敢言价。夫人若看得上，随意予些润笔即可。”
萧景湛也看向那画，微微颔首。画功扎实尚在其次，难得是这份胸襟气度。他开口，声音沉稳：“观先生画作，非闭门造车之人，可曾游历边塞？”
书生见萧景湛气度不凡，言语间切中要害，神色一正，再次拱手：“不瞒公子，在下柳文渊，早年曾随商队走过几趟西北，见过些风沙戍卒，心有所感，胡乱涂鸦，让公子见笑了。”
“柳先生过谦了。” 萧景湛道，“先生既知边塞艰苦，可曾想过为朝廷效力，将所见所闻，化作安边良策？”
柳文渊苦笑：“在下区区白衣，虽有报国之志，却无晋身之阶。且……在下于经义策论上实无天赋，唯对边地风物、民生疾苦略有留心，恐难合科举之道。”
苏静妤柔声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治国安邦，未必全在经义。”她柔柔看了萧景湛一眼，“夫君曾言，为政者当知民间疾苦。先生既有边塞阅历，何不将所见所闻、所思所虑，着文成册？或许有识之士见了，能有所裨益。”
萧景湛深深看了苏静妤一眼，心中激赏。他接过话头：“柳先生，我夫人所言有理。阁下若有心，可将边地见闻、民生利弊、防御得失等，详细记述，投于……东城青松书斋。或许，能遇知音。”
他未亮明身份，但“东城青松书斋”正是太子门下暗中吸纳人才的据点之一。柳文渊虽不知眼前人身份，但观其气度谈吐，绝非寻常富贵公子，心中一动，郑重行礼：“多谢公子、夫人指点！文渊定当尽力！”
萧景湛示意陆沉付了画资，又额外赠了些银两，便带着苏静妤离去。
“殿下是想招揽此人？” 走远些，苏静妤轻声问。
“恩。” 萧景湛握紧她的手，“科举所得，多是文章锦绣之辈，如柳文渊这般有实历、知边事、有见地的人才，反而难得。若他真能有所建言，于国于民，皆是幸事。”
苏静妤抿唇一笑：“殿下，最是慧眼。”
回到苏府暂居的小院，已是暮色四合。
用过晚膳，萧景湛在书房翻阅白日买回的“水云丝”料子，越看越觉有用，正思忖着明日便派人去查探来源与工艺。
苏静妤悄悄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脸颊微红。
“殿下。” 她软声唤道。
萧景湛抬头，见她神色，不由莞尔：“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苏静妤将锦盒放在书案上，打开，里面竟是一对玉质袖扣。玉质温润，雕成简约的竹节型状，竹叶寥寥数笔，却生动雅致，更妙的是，竹节中段，嵌了一颗极小的、光华内蕴的东珠。
“这是……” 萧景湛拿起一枚，触手生温。
“白日里在玉器店看到的边角料，成色尚可，臣妾见其形似竹节，便想着……竹，虚怀若谷，节节高升，且坚韧不拔。殿下每日忙于政务，衣袖易磨损，用这个，既方便，也算臣妾一点心意。” 她声音渐低，有些不好意思，“雕工粗陋，殿下莫要嫌弃……”
萧景湛心中震动。他什么珍宝玉石没见过？东宫库房里堆山填海。可手中这枚袖扣，或许用料并非顶级，雕工也算不上大家之作，却是他的妤儿亲自挑选、想着他的日常、蕴含祝福而赠的礼物。这份心意，重于千斤。
他放下袖扣，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