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军中大帐灯火通明。萧景湛与将领们研讨新阵至深夜。帐外忽然狂风大作,骤雨倾盆。
“殿下,雨势太大,不若明日再议?”一位将军劝道。
萧景湛看了眼帐外如注的暴雨,眉头微蹙。他想起离宫前,苏静妤替他整理衣襟时软软的叮嘱:“殿下忙于军务也要当心身子,若是变天,记得添衣。” 还有她眼中那抹藏不住的牵挂。
“今日便到此。”他起身,语气果断,“何永,备马。”
众将愕然:“殿下,此时回城?雨大路滑,恐有危险!”
“无妨。”萧景湛已取下披风,“孤心中有数。京中尚有要事。” 他自然不会说,只是想起妤儿怕雷雨,又总不好好安睡,他得回去看着才安心。
东宫,琉璃阁。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敲打着窗棂。苏静妤拥衾坐在床头,并无睡意。云舒第数次劝道:“良娣,时辰不早了,这般天气,殿下今日定是宿在营中了,您快歇下吧。”
苏静妤望了望更漏,已是子时。她轻轻叹了口气:“殿下连日劳累,今日又逢大雨……云舒,小厨房温着的姜茶可还热着?”
“热着呢,一直用小火煨着。”云舒无奈,“良娣,您都问了三遍了。”
苏静妤微微一笑:“再等等吧,万一殿下回来呢?”她并非不信何永他们的判断,只是……万一呢?她不想他冒着大雨回来,连口热茶都没有。
她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夜色。想起他临走前夜,拥着她低语“乖乖等孤回来”时的温柔,又想起他批阅军报时微蹙的眉头,心中既甜又涩。她知道他能力卓绝,可刀剑无眼,练兵辛苦,她总是悬着心。
官道上,数骑快马冲破雨幕,疾驰而来。
萧景湛一马当先,玄色披风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线条。雨水顺着他冷峻的脸颊不断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不断催马,归心似箭。
赶到宫门时,已近丑时。他挥退欲上前伺候的宫人,只带着何永,踏着满地的积水,径直走向琉璃阁。所过之处,宫人皆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琉璃阁内,苏静妤终是抵不住困意,靠着软枕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唇上一抹温热,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带着湿冷水汽的阳刚气息。
她倏然惊醒,睁开眼,朦胧烛光下,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俊颜!只是他发丝湿透,几缕贴在额角,脸色有些苍白,唇瓣冰凉,凤眸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在她睁眼的瞬间,漾开温柔的笑意。
“殿下!”苏静妤又惊又喜,猛地坐起身,也顾不得他一身湿冷,伸手捧住他的脸,“您怎么回来了?这般大的雨!路上可平安?您身上怎么有血……” 她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更多的是心疼与焦急。
萧景湛任由她捧着,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声音因寒冷和疲惫有些低哑:“想你了,就回来了。路上无事,血是演练时不小心溅上的,皮外伤,早好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抬手拂开她腮边睡乱的发丝,“不是让你先睡吗?怎的又等到这么晚?”
“臣妾准备了姜茶……”苏静妤话未说完,已被他紧紧拥入怀中。冰冷的铠甲硌着她,湿透的衣衫传来寒意,她却只觉得无比温暖安心。
“傻乖乖。”萧景湛将脸埋在她温热的颈窝,深吸了一口她身上安心的馨香,连日的疲惫仿佛瞬间消散,“以后不许再等,嗯?”
苏静妤感觉到他身体的微颤,心疼得不行,连忙道:“殿下快换了这身湿衣!云舒,快把姜茶端来!”
宫人早已备好热水干净衣物。萧景湛简单沐浴后,换上舒适的寝衣,苏静妤坚持亲手喂他喝了满满一碗热姜茶。看着他脸色渐渐回暖,她才稍稍放心。
“军营辛苦吗?”她靠在他怀里,轻声问。
“尚可。”萧景湛把玩着她的发丝,语气轻松,“新阵已演练纯熟,将士用命,假以时日,必成精锐。”
他说得平淡,苏静妤却能从只言片语中想像出他在校场上的英姿与辛劳。她仰头看着他下颌新冒出的青色胡茬,伸手轻轻摸了摸:“殿下瘦了。”
萧景湛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眸光深邃:“无妨,回来抱着乖乖睡一觉便补回来了。” 他吹熄烛火,将她揽入怀中吻了会儿,拉好锦被,“安心睡,孤抱着你。”
窗外雨声未歇,殿内却温暖如春。苏静妤在他安稳的心跳声中沉沉睡去,嘴角带着甜甜的弧度。
萧景湛凝视着她的睡颜,心中一片宁静。
太子照样离宫赴军营练兵。
……
清辉阁内,张良媛对镜贴花黄。
侍女绿竹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一支赤金点翠步摇,低声道:“小姐,太子殿下已离宫三日了。听闻此次练兵紧要,怕是旬日方回。这可是个好机会……”
张玉瑶对镜自照,抚了抚已恢复光洁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父亲前日来信,说北疆军中几位叔伯都对殿下练兵手段赞不绝口。殿下越是忙于军政,越显我张家的分量。”她冷哼一声,“苏氏不过是仗着生了太子长子,殿下如今心思都在军务上,哪还顾得上她?”
“小姐说的是。”绿竹附和,“不若明日去给太子妃请安时,多坐坐?太子妃毕竟是正室,若能得她青眼……”
张玉瑶撇嘴:“李氏空有正妃名头,殿下何曾正眼瞧过她?不过……面上功夫总要做足。”她想了想,“去库房挑几匹时新料子,明日给太子妃请安时带上。”
长春宫内,太子妃李氏焚香抄经。
心腹孙嬷嬷低声道:“娘娘,张良媛近日书信来往得勤,还打听着殿下归期。镇国将军府上近日也往宫里送了几回东西,怕是存了心思。”
李氏笔下不停,神色淡然:“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她抬眸看了眼窗外,“殿下是什么人?岂是区区军功就能动摇心志的?张氏越是上蹿下跳,越是惹人厌烦。”
“可万一殿下看在张将军面上……”孙嬷嬷担忧。
“没有万一。”李氏放下笔,唇角勾起一抹冷嘲,“殿下心里只有琉璃阁那位。张氏这般作态,不过是自取其辱。”她顿了顿,“倒是苏氏那边,近日如何?”
“回娘娘,苏良娣一切如常,每日不是陪着小殿下玩耍,便是看话本子、调制香露,偶尔去书房帮殿下整理文书,安分得很。”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倒是沉得住气。”随即挥挥手,“不必理会,由她们闹去。本宫只管做好分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