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滚烫的泪水混着血,滴落到怀中之人脸颊上。
整个空旷天地间唯剩此凄厉哀嚎,直到哭到呕心沥血,喉咙嘶哑不堪,再也发不出完整声音。
天地寂静,唯剩盖住两人的红衣在空旷荒芜中飘扬猎猎,将日月盖于怀中。
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抹去他的泪。
缘一浑身一颤,猛地低头。
红衣盖头,满目血色,在浸透视野的红之中。
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
金红色的鬼眸如烛火重燃,映出他狼狈不堪的身形。
被太阳灼烧过只剩半边的身躯疯狂的汲取身上遍布的血液,以恐怖的惊人速度愈合,再度恢复莹白身姿。
“哭什么。”
严胜虚弱的看着眼前人,目光柔和而疲惫,仿佛只是从一个漫长的午睡中醒来。
红衣将两人盖的严严实实,缘一灼热的体温在相贴的肌肤中传来,近乎将他烫的发热。
他抹去缘一脸上的血与泪,轻声道。
“兄长总是会醒来的。”
太阳照耀于天。
缘一的衣服圈住方寸之地,缘一的身躯紧紧拥住怀中人,缘一的眼眸一瞬的凝视怀中人,近乎恍惚。
缘一如在梦中,轻声呢喃:“兄长”
严胜看着的右臂完全长出,再次应了:“恩。”
缘一听见声音,浑身一颤:“兄长”
右腹恢复正常,紧贴着缘一滚烫的身体,严胜微微蹙眉,微微分开些许。
“恩,做什么。”
“兄长”
“恩。”
缘一迷迷朦蒙的呼唤了一声又一声。
严胜坐在他腿上,一边等待着身体复原,难得好脾气的回应了一声又一声。
缘一越叫越急,听见答复更是一遍遍的呼唤,箍住怀中人腰的手越发用力。
直到严胜的右腿彻底长出,全身上下都恢复完全,他动了动手腕,被缘一箍的有些难受。
被衣服盖住的空间太过狭小,两人只能挤在一块。
即便严胜是鬼不会出汗,如今被神之子那出生自带斑纹的高温烫一下,也实在难耐。
在他又一次应了缘一的呼唤,严胜抬手将头顶的红衣掀下。
刹那间,太阳毫无遮挡的照射在两人身上,天地在瞬间开阔,微风吹拂过肌肤。
缘一猛地瞳孔睁大,一个翻身便将严胜压在地上,试图用全身将他遮挡。
严胜摔在地上,闷哼一声,黑发如同怒莲般绽放。
缘一身上被撕扯的鲜血淋漓的伤口还在滴血,淅淅沥沥的滴落在严胜身上。
严胜拧着眉,推了推上方的身躯。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成何体统。”
缘一怔怔的看着身下人:“兄长?您?”
严胜用了些力,将人推开,站起了身,旋即身上幻化出衣服,不至于赤裸那般难堪。
太阳毫无阻挡的照射在他身上,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但到底,不再对他致命。
缘一怔怔的看着他,随即猛地起身半跪于地,双臂颤斗着环绕上他的腰肢,头紧紧贴在他的小腹上,日轮花札耳饰在空中恐惧的晃动,
“兄长您醒了”
严胜被他抱的一僵,听到这句话,他欲推拒的动作一顿。
神色复杂的看着身下紧紧抱住自己的人。
缘一在发抖。
他身上皆是想出昏招,而疯狂撕咬留下的的伤口。
他两世只见过缘一受过三次伤,三次,都是因为他,而其中两次,都是缘一自己下的手。
严胜心情复杂。
他其实早就清醒了。
只是当时太虚弱了,根本动不了,便只能看着缘一近乎疯魔的给自己灌血,嘶声哭嚎。
即便那夜缘一曾哭过,他也未曾想过,缘一竟然会有这般近乎凡人崩溃的模样。
而这一切,居然是因为他。
他有些茫然的意识到,缘一并非无悲无喜的圣人。
他居然被缘一需要的吗?
严胜有些茫然。
他对缘一,居然不是可有可无的兄长吗?
这个认知象一把烧红的钝刀,不容拒绝的插入他的灵魂之中,让他几欲作呕。
他习惯于仰望,习惯于追逐,习惯于在怨恨与不甘中定义自己与缘一的关系,可这份赤裸的需要,打碎他所有习以为常的一切。
缘一在乎他?
在乎他到不惜伤害自己,乃至为了将血液灌进他嘴中,做出那等
严胜猛地闭上眼,耳尖泛上红意和羞恼。
缘一如今尚且衣不蔽体,肌理分明的身躯上尽数是伤口。
严胜感到一阵钝痛,他不仅让缘一为了救他做到这种地步,甚至让神之子因他坠入凡世。
严胜有些无措,他几乎本能的拾起最熟悉的姿态来应对这失控的一切,冷声斥责。
“松开,成何——”
“兄长。”
缘一轻声打断他的话。
他仰起头,赤红的眼眸凝望他,清淅映出他的面容,两行眼泪毫无征兆的再度从他眼中滑落。
他张了张嘴,喃喃。
“兄长。”
严胜一怔,看着身下男人近乎恍惚的神色。
那张俊美如烈烈煌炎的面容,此刻脆弱茫然的看着自己,如同一头遍体鳞伤。不知所措的猛兽。
严胜喉结滚动,好似在这无可匹敌的神子身上,再次看见孱弱的幼小胞弟。
缘一紧紧贴着他的小腹,一眨不眨的凝望他。
严胜敛眸,终是抬起手,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兄长。”
“恩。”
天地寂静,唯馀一站一跪之人。
缘一身上全是他自己啃噬出来的伤,连肩膀上都是他深深用手抠挖出来的伤口。
可眼下周身无药物,严胜只好让他先穿上衣服。
他同缘一解释了自己如今晒到太阳,好似不会死的事情。
但太阳在他身上依旧会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时间过久,裸露的肌肤依旧会产生溃烂,但却不如寻常鬼般灰飞烟灭。
严胜对此有些迷罔。
无惨大人追逐千年的阳光,为何他突然就能触碰。
缘一对此却并不惊讶,他只在乎兄长会不会受伤。
见到他因为阳光刺痛而微微蹙眉后,缘一便将自己的羽织盖在了他头上,动作带着罕见的强硬。
他声音嘶哑,近乎哀求,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容推拒。
“兄长大人,求您了,别受伤,缘一求您。”
严胜看着他的面容,终究还是勉强让自己这般不成体统的蒙着羽织前行。
两人行进速度都快,走入远处的山林之中。
在一块树木阴影之下,一团碎肉被死死钉在日轮刀下,赫刀带来的伤害不断灼热碎肉的身躯,仅剩痛苦的哀嚎。
感受到严胜的气息,碎肉块当即艰难的挤出一只眼,死死钉在严胜身上。
旋即,嘶哑又急切的呼唤。
“严胜!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