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牟!你说什么!”
阿鼻地狱视野所及尽是翻涌灼热的业火,无数罪魂在火中哀嚎,在寒冰中冻结,周而复始,永无止息。
无惨的身躯被死死禁锢在巨大的铜柱之上,业火无时无刻灼烧着他的身躯,将其烧的焦黑破败。
“黑死牟!什么叫你不能留下来陪我了!你居然也要背叛我!”
无惨怒吼着,死死瞪着下方安静跪坐的男人。
什么叫他要重新回到过去!什么叫他要离开地狱!那岂不是要留他一个人在地狱万万年!
他尖叫着怒骂:“是继国缘一是不是!又是他对不对!他连死了都在你脑子里过不去!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输!”
如果不是该死的继国缘一,他的上弦一怎么可能会输!
所有的鬼他都不抱有期望,唯独他相信黑死牟无人可敌!
只要黑死牟赢了,他鬼舞辻无惨又怎么可能会输!
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的继国缘一!
无惨无能狂怒:“那个阴魂不散的贱人!贱人!贱人!黑死牟你不能再为了他背叛我了!”
除了练剑外,总是这样威严端庄跪坐的男人掀起眸,平静的注视他。
“阎魔王大人不允许我逗留地狱,可我执念未消,只得回到过去,重头再来一次。”
无惨讥笑出声:“从头再来?再次选择?黑死牟,无论重来万万遍,你都只会做同一个选择。”
继国严胜沉默不语。
业火再度燃烧无惨的身躯,他哀嚎了一声,忍着痛意颤巍巍开口。
“黑死牟,你现在说的好,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可你我都清楚,只要再见到继国缘一那个该死的贱人,你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火焰烤焦皮肉发出‘兹拉’声,继国严胜闭上眼,额上与下颌蔓延至脖颈深处的斑纹鲜红似血。
无惨的声音如诅咒般钻进他的耳朵里。
“呵,黑死牟,为鬼四百年,地狱八百年,你尚且未曾消除执念,如今再来你就能消了?”
“怎么,你的脑子里还记得继国缘一长什么样子吗?你根本没忘!”
“你要再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吗?!”
无惨见他始终沉默不语的样子,有些慌张,话语逐渐放的平和,中带上引诱的意味。
“黑死牟,你能去哪?你和我一样,都是罪孽深重的恶鬼,除了这地狱,我们无处可去。”
他努力向前伸出脖子,想让严胜听清他的话。
“我不怪你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之前的失败我既往不咎。”
他幻化出一个扭曲的笑:“黑死牟,你是我的上弦一,你走了一定会后悔的。”
继国严胜终于抬起了头,白色罪衣衬的他身躯竟是有些清癯。全身上下,唯有面上那几道深红似血的斑纹,是这素白画卷上,唯一的灼目色彩。
他摇了摇头,终于开口。
“无惨大人,您说的对,我输了。”
他的话语很轻,一如多年来,谨言慎微,深思熟虑方可说出口。
如今,却又象憋了千年,终于可言明,字字流畅清淅。
“我输给缘一,是技不如人。”
“输给鬼杀队的剑士们,是势不可挡。”
“输给我自己。”
严胜总是微微蹙着眉,一双含情目似喜非喜,似悲非悲。
他朝无惨微微颔首。
“是道心不稳,误入歧途。”
“歧途?追随我怎么歧途了!”
鬼舞辻无惨倒吸一口凉气,被气的尖叫:“黑死牟!好了不要说了!快闭嘴!”
严胜轻声道:“无惨大人,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曾后悔。”
不曾后悔化鬼,不曾后悔追逐缘一,不曾后悔在逐日之路将自己烧的寸寸扭曲。
他将手置于额前,深深叩首。
“属下仍旧不曾后悔,跟随您。”
追随鬼舞辻无惨初起,无惨便被缘一打败,只剩碎肉块,可黑死牟从未舍弃过无惨,从未因他那时的孱弱而背叛,依旧一人一人的喂大了小小的无惨。
对他来说,无非是一句,士为知己者死罢了。
那年圆月之夜,无惨招募的檐上记忆,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千年来,他早就忘怀了那场无限城战斗,忘怀了同僚模样。
唯一在记忆中愈演愈烈的,唯有缘一的身影。
“住嘴,黑死牟!”无惨简直要鸡叫了!
这个一幅‘表露人生最后的话语’的要干什么!
他的地狱受刑搭子好象真的要走了!
严胜直起身,脊背挺直,头发垂落脸颊边,为端丽的姿容平添一份凄艳的决绝。
“无论从来何种境地,不过是再次随心而为,无惨大人。”
严胜垂眸笑了一下。
分明是为人时的面容,无惨却从未觉得,他与继国缘一那个贱人相象。
无惨咬牙切齿:“那你这回去,重蹈复辙又怎么办?有什么意义!”
“那便再来一次,两次,万万次。”继国严胜平静说:“若是始终不可消,不过灰飞烟灭。”
地狱八百年焚烧,未曾让他后悔,他不再将失败归咎于命运不公,不再归咎于天赋鸿沟。
“为人二十馀年,为鬼四百年,我毕生所望,始终追逐缘一。”
严胜站起了身,平视着绑在铜柱上的无惨,一双泛着紫意的眼眸里,业火跳动,千年不移其念,幽幽渗亮到令无惨胆寒。
“地狱八百年,此心,依旧不曾改。”
无惨被他这话说的想吐,他忍了又忍,扭曲着脸苦口婆心。
“你就不能忘了他吗?早知道当初就把你脑子搞搞坏!”
“如果忘了,那就不是我了,无惨大人。”严胜道。
他凝视着无惨,目光如出鞘古刃,刀锋必现,沉静而锋锐。
“我不能再输下去了,无惨大人。”
“那就留在地狱啊!地狱又没人跟你比武!”
严胜恍若未闻,继续沉声道。
“并非不能再败于谁的剑下,而是不能再输掉这最后这一点,直面败北,并起身再战的武士之魂。”
“我看你就是被那个贱男人勾了魂了!”
严胜左耳进右耳出,继续道:“我之道路,前方或许依旧是败北,但这一次,也该败的堂堂正正,无惨大人,我总归,是不怕重头再来的。
无惨:“你究竟在自说自话什么啊,有没有听我讲话!我看你就是想回去找继国缘一而已!你被男人迷惑了你知道吗!”
严胜眨了眨眼,慢吞吞张开嘴。
“属下无言以对。”
无惨怒骂:“不要一听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说这个好吗?”
“属下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