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这声音简直比宿舍有些人的闹钟还烦人一点。
我只觉得这敲门声应该不是用手敲,是用额头。
说真的如果让我来统治他们的话我大概会开一个沉浸式的密室。
然后就把阿大阿二阿三阿四一起请去当npc。
敲门声咚咚咚节奏均匀力道适中。
要是等我能出去开个密室的话我就找同学给我写个密室逃脱的剧本。
到时候让来玩的人都办个卡,想想就美滋滋呀。
不急不慢的敲门声伴随着重叠的鬼音。
“王……辰时三刻了……该起了……”
辰时三刻是几点?
无所谓。
不是啊他们几个就不能给我换成二十四小时制吗?
不知道我是现代人吗?
我睁开眼看着头顶漏雨的房梁,第一次如此怀念宿舍老二永远叫不醒他只能叫醒我们的闹钟。
至少那玩意儿不会用脑袋砸门。
虽然那玩意永远都叫不醒设置闹钟的老二。
我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过了,几分钟才站起来开门。
开门时,阿大阿二阿三阿四整整齐齐地跪在门外。
不知道他们昨天晚上去哪里鬼混,他们额头上长了青包,甚至他们貌似经过了专业的训练连青包的大小一的完全一致形状完美。
不会是他们自己给自己敲的吧!
“王。”阿大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眶里居然能看出期待的神色,“今日有村务需王定夺。”
这几天我学会了之前我一直以为恐怖片里面的鬼是没有表情的,但是我现在发现鬼居然是有表情的。
我睡眼惺忪,也没在意反正我就觉得这几个鬼就是和我一起玩过家家游戏而已。
“什么村务?”
“村东头李家和村西头张家因为一只鸡的归属争执三日了。”
我靠,实在不行把鸡分成两半呗。
再不行让他们轮流养,下了的蛋就平分呗。
“就这?”我打了个哈欠,“让他们石头剪刀布不行吗?”
四只鬼齐刷刷摇头,果然还是有点像机器人哈。
这种问题随便分就好了。
“村规第三章第五条重大纷争需王裁断。”阿二递上一卷竹简——真竹简,上面的字还是刀刻的,“此为双方陈词实录,共计一万三千六百字,请王御览。”
不是!有多少字?
不是!你说有多少字?
我看着那卷比我胳膊还粗的竹简,眼前一黑。
我的论文都没写那么多字,因为我只把开题报告交了哈哈哈。
“还有,”阿三补充,“村老会提议,今日当举行王印初显祭祀大典,以正王统。典礼流程已拟好,需王过目。”
它又从背后掏出一卷绢布哗啦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各种画着诡异的仪式动作的插图。
啊,不是,我真服了,知道你们是鬼。
但是,我不知道棍儿也像是蓝色猫一样可以掏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以及……”
我缓缓等待阿四禀报,但是他迟迟不说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居然从一只鬼的脸上看出了扭扭捏捏,它声音里居然有一丝……羞涩?!
我的天什么纯情老处鬼!
“属下等昨夜合力为王缝制了王旗一面,请王验收。”
它捧出一块黑布,上面用白线歪歪扭扭绣了个王字,针脚粗得像蜈蚣爬,右下角还绣了朵小花。
谁敢想谁敢想,我一大学生来偏远山村完成我的毕业论文还被人家当成了王!
什么村民跪拜我……甚至连鬼都对我很尊敬还给我绣小旗子!
这写成恐怖片都是会被人骂傻逼的节奏吧。
我脑袋发懵站在门口,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翘成鸡窝。
看着四个跪得笔直的鬼和一大堆村务,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君王不早朝的深层含义。
不是不想上朝,是t根本起不来啊!
这大早上的,真能起来才有鬼了呀!
早餐是在四近卫的注视下进行的,我又不好意思让他们别看我吃饭了,万一他们知道我嫌弃他们长得丑………这就不太好了。
今天伙食又升级了,白粥换成了肉糜粥,咸菜换成了酱菜,还多了两个水煮蛋。
这规格勉勉强强的能到我在学校里的规格了。
其实我在学校里都不吃早点的,我都是上着课和老大老二从教室后门走出去去食堂直接吃一碗热乎乎的面条的。
“村里……不是闹饥荒吗?”
我记得刚来时大爷说粮食紧缺,难不成大爷是骗我的故意不给我东西吃。
还是说变成王之后我的待遇是最好的了?
应该是吧,毕竟我想这个村子里大概没有谁比我吃的更好了吧。
我觉得大爷也不是那种吃好东西会收着不给我吃的人。
毕竟我和他吃饭的时候他也和我吃一样的黑馒头呀。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呀这才短短一天,哪来那么多吃的?
“王临,祥瑞现。”阿大恭敬道,“今早村外枯井涌清泉,后山荒地长野菜,王家阿婆养的母鸡一口气下了四个双黄蛋。”
我咬着水煮蛋,感觉压力更大了。
这是要把我当锦鲤供起来?
我咋不知道我是祥瑞?
凭什么我抽卡的时候要抽二十张才能出金?
呃……好吧我承认在外面的时候我的运气也很好的。
抽卡最多抽二十张就能出金,逃课点名永远抓不到我,要抽人去做活动永远都抽不住我。
那看起来我运气是有点好哈。
但是我也不想每天那么操劳呀。
我论文还没写呢。
本来以为当上了王会有人给我写论文的。
没想到不仅没有我还要帮别人处理政务。
吃完饭,我被请去祠堂理政。
不是,我真的很想吐槽,就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处理政务呢?
有什么好处理的呢?
我还是想回学校。
可以躺平。
刚进祠堂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走错了,我一脚踏进去然后有些迟疑又把我踏进去的脚收回来,抬头一看确实是祠堂没错。
祠堂已经被布置得面目全非。
正中央那把掉毛老虎椅换成了一口黑漆漆的缩小版棺材。
“我靠!有谁死了吗?你们怎么在这里放棺材呀?”
“这是王座。”村老一脸庄严,“是属于王的。”
“这是棺材。”我面无表情,“我不是傻子。”
“此乃依照旧制仿制的王座形制。”村老坚持,“黑檀为基,八鬼抬棺为纹,象征……”
“象征我死了可以直接就地埋了是吧?”我打断他,“不是我不明白活人怎么能躺在棺材里呢,你们看那个棺材是能坐的吗?”
不是我到底是哪个国家的王呀?
按理说躺棺材不是吸血鬼躺棺材吗?
然后吸血鬼会爬起来说不辣不辣不辣。
看来吸血鬼是非常喜欢吃辣了。
一看见人就说不辣不辣不辣。
我这边还浮想联翩呢,村老被我噎住了。
后面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棺材座的眼神变得敬畏又恐惧。
最终,在我强烈要求下,他们不情不愿地换了把普通的太师椅。
虽然椅背上还是偷偷刻了个小小的棺椁图案。
我真的是无大语了。
不是,非得和棺材过不去,是吧!
审鸡案的过程比我预想的还要荒诞。
本来想着要么这个鸡轮流养。
要不然现场杀了分成两半。
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不想管这些事儿,我只想摆烂。
李老汉和张老太跪在堂下,各执一词。
一只花母鸡在两人中间茫然地踱步。
天哪!就一只母鸡而已!
“这鸡分明是吃我家米长大的!”李老汉声如洪钟,“你有喂过他一次吗?”
“放屁!它从小就在我院里下蛋!”张老太不甘示弱,“他有在你家下蛋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是不想管。
“这鸡……有名字吗?”
两人一愣。
“叫……叫花花。”张老太小声说,“花花……”
“花花,”我对着鸡招招手,“你自己说,你爱住谁家?”
我实在是没招了,都和鸡说话了。
花花歪了歪头咕了一声,然后迈着小碎步……走向了我。
干嘛呀干嘛呀!我可没喂过你一天!我也没吃过你的蛋哈!
它在我的椅子腿边停下,蹭了蹭,然后下了一个蛋。
靠,我的欧皇体质是彻底被激发了吗?
要不是手机现在没信号,我想拿出来抽卡说不定一发直接出金了!
我低头看着那颗蛋。
热乎乎的,刚出炉的。
全场死寂。
阿大突然高声道:“祥瑞!鸡感王德,献卵朝拜!”
哪家好人的祥瑞不是凤凰而是一只花母鸡!
阿大!我看你不是我衷心的崇拜者!你是高级黑吧!
村民们哗啦啦跪了一地,高呼王德浩荡。
简直看得我头皮发麻呀。
李老汉和张老太也忘了争吵,对着那个蛋开始磕头。
天哪天哪现在已经建国多少年了!哪有动不动就下跪的!
“……”
最后我判鸡蛋归祠堂所有,反正没人敢要。
鸡由两家轮流养,一家一个月。
至于那个蛋,被村老恭恭敬敬地供在了祠堂牌位前,旁边还点了一炷香。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给蛋上香的。
我真服了。
走出祠堂时,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这简直就是幼儿园小朋友玩过家家。
下午的王印初显大典更是灾难。
流程包括沐浴更衣,虽然我也有搓澡的习惯,但是四个鬼想帮我搓背,天哪天哪,这可不行我还是有一点怕他们的,所以他们被我严词拒绝。
焚香祷告,谁懂呀长那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香发霉了。
诵读祭文,我感觉我的耳朵出了问题,村老用方言念了半小时愣是我一个字没听懂。
绕村巡行,更别提了,我坐在一个竹轿上,被四个鬼抬着后面跟着全村老少,这哪里像是达官贵人环视明明像极了出殡。
巡到村口石碑时,手臂上的印记突然剧烈发烫。
我疼得龇牙咧嘴,差点从轿子上滚下来。
与此同时,石碑上的字迹开始发光不是之前那种微光,是刺眼的血红色的光!
那些警告语和王权语扭曲蠕动最后重新排列组合,显现出几行全新的句子。
“王血归位,棺椁自开。”
“百鬼卸甲,旧誓重诺。”
“罪村生死,一念裁决。”
“三日后,月圆夜,王座虚待。”
我靠,这啥意思?
其他暂且不提什么告叫棺材自开!
红光持续了十秒钟,然后缓缓熄灭。
石碑恢复了原状,只是那些新字留下了浅浅的刻痕。
全场鸦雀无声。
村民们的脸色从敬畏变成了惨白。
有人开始发抖,有人低声啜泣。
这个看起来可不太妙啊!
“月圆夜……终于到了……”
村老喃喃道,佝偻的身子更弯了。
“王!”
阿大在我耳边低声说,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他现在非常激动。
“三日后,您将正式……登基。”
我靠!是皇帝吗?
居然还登基!
真的不怕我吃枪子儿吗?
我真服了。
我捂着发烫的手臂,看着那块诡异的石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登基?登什么基?阴曹地府的基吗?!吃了枪子直接去阴曹地府登基了!
大典草草结束。
村民们魂不守舍地散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死期将至。
我回到老宅瘫在床上,盯着手臂上的冠冕印记。
它现在已经变成了深黑色边缘泛着暗金,摸上去不再是冰冷或温热,而是一种……脉动。
像心跳。
但是我努力的说服自己这里可能是我的脉搏。
傍晚,瞎眼婆婆让孙女小妮子送来了一包东西。
打开里面是几块碎布几缕头发一些干枯的草药,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
纸上用歪斜的字写着。
“王若不愿登棺座,或可一试此法,老身百年来偷阅禁书记载,以王血亲之物发与肤混同逆咒草,于月圆前夜焚烧,或可暂掩王息,骗过棺椁。然此法凶险,若败,王怒棺啸,村灭无存。慎之,慎之。”
哎呀我服了幸好我学过文言文。
这些人说的话怎么还像几百年前人说话一样?
算了算了好歹能看得懂。
我看着那包东西,又看看纸上王血亲之物那几个字。
我的头发?我的……皮屑?
小妮子站在门口小手揪着衣角,小声说:“婆婆说……王要是走了,村里人都得死。但王要是留下……可能……可能也会变成那些抬棺材的叔叔一样……”
她眼里有泪:“我不想王变成那样……王昨天还对我笑来着。”
我心里一揪。
晚上,我做了个更清晰的梦。
还是在祠堂,黑棺大开。
但这次,我看清了棺内。
那不是虚无而是一个空间,像一个小小的、黑暗的宫殿。
棺底铺着锦绣,两侧有灯台里燃着青色火焰,尽头有一个……座位。
不是椅子,是一个镶嵌在棺椁内壁由白骨和黑木构成的王座。
百鬼站在棺外,但它们的样子变了。
铠甲更完整,面容更清晰,眼神有了神采。
它们看着我,齐声开口,不再是重叠的鬼音,而是清晰、整齐、带着哽咽的人声。
“殿下……百年等候……请归位……”
棺内的王座在呼唤我。
一种源自血脉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我想迈步进去,但脚像钉在地上。
因为王座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影。
是梦里的那个文士老者。
他对我摇头嘴唇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我努力辨认口型,我这人向来看不懂对方的口型。
“不要坐……”
“王座是牢笼……”
“逃……”
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窗外月色惨白。
手臂上的印记在发烫发光明暗交替,像在呼吸。
祠堂方向,传来了新的声音。
不再是棺椁的撞击。
而是……乐声。
苍凉古老肃穆的编钟与埙的声音,在浓雾中幽幽飘荡。
伴随着百鬼整齐的低吟,像是在排练什么。
像是在排练登基大典的礼乐。
我坐在黑暗中抱着膝盖,看着手臂上那个仿佛活过来的冠冕印记。
三天。
只有三天。
要么坐上那口棺材里的王座,成为什么守墓王。
要么想办法骗过这见鬼的诅咒,赌上全村人的命。
或者……我看向桌上那包婆婆送来的“违禁品”。
“指导老师。”我对着空气,用绝望而平静的语气说,“如果我的毕业论文变成遗书……学校能给追授个荣誉学位吗?”
月色下,礼乐声幽幽。
棺椁在等待。
整个雾隐村都在等待。
而我,一个只想毕业的大学生需要在这三天里,决定自己要不要当个……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