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书房里的空气有些凝滞。
我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空了的甜点盘子。盘子边缘残留着一点金黄色的芒果酱汁。
我的呼吸有些急促,脖颈和手臂上载来一阵阵火烧般的刺痛和瘙痒。
芒果。
我对芒果严重过敏。
只要吃上一小口,全身就会起红疹,伴随着呼吸困难和发热。小时候有一次误食,差点要了我的命。
但我刚刚,吃掉了一整块芒果慕斯。
“咳咳……”
喉咙开始发紧,象是被人用手掐住了一样。我抓挠着手臂,原本白淅的皮肤上已经浮现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斑。
但我并没有感到恐惧。
相反,一种扭曲的快感在心底蔓延。
痛觉是活着的证明。
而这种因为“失控”带来的濒死感,让我感到无比的兴奋。
门铃响了。
我知道是谁。
今天是周五。是我们的“授课日”。
“进来。”我努力平复着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但还是带上了一丝沙哑。
门被推开,钟岱走了进来。
他收起还在滴水的黑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
“抱歉,琉璃小姐,雨下大了,我迟到了五分……”
他的话没说完就卡住了。
因为他看清了我的样子。
我此时正蜷缩在沙发上,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和脖颈上一片狼借。红色的疹子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象是一朵朵盛开的罪恶之花。
“琉璃!”
钟岱扔下公文包,几步冲到我面前,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怎么了?过敏?”
他一眼就认出了征状。毕竟做了我三年的执事,他对我的身体状况比我自己还要了解。
“恩……”
我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伸手想要去抓挠后背,“好痒……钟岱,救我……”
“别抓!”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制止了我的动作。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掌心的温度让我浑身一颤。
“药呢?抗过敏药在哪?”
他环顾四周。
“在……卧室的床头柜里……”
钟岱二话不说,转身冲进卧室。不到半分钟,他就拿着一个急救箱跑了出来。
他熟练地打开箱子,找出抗过敏的药膏和口服药。
“先把药吃了。”
他倒了一杯温水,连同两粒白色的药片一起递到我嘴边。
我看着那两粒药,摇了摇头。
“吞不下去……”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喉咙……肿了……好痛……”
这不是撒谎。过敏引起的喉头水肿确实让我吞咽困难。
“那也要吃,不然会休克的!”
钟岱急得额头冒汗。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片,又看了看我痛苦的表情,咬了咬牙。
“得罪了。”
他将药片放进自己嘴里,喝了一口水,然后俯下身。
当温热的唇瓣粘贴来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炸开了一朵烟花。
苦涩的药片混合着温水,被他渡进我的口中。他的舌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药片滑过我肿胀的喉咙,动作温柔得象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我贪婪地吮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那是薄荷、雨水,还有一丝淡淡的焦虑的味道。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苦,也是最甜的吻。
“咳咳……”
药片终于被吞了下去。钟岱迅速直起身,他擦了擦嘴角。
“好点了吗?”
“恩……”我喘息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谢谢款待,钟老师。”
钟岱的身体僵了一下,但他没有时间计较我的调侃。
“还有药膏。哪里起了疹子?你自己能涂吗?”
“背上……”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手指颤斗着解开了背后连衣裙的拉链,“我看不到……手也够不着……”
拉链滑下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淅。
衣料滑落,露出了我光洁的后背。
原本完美的蝴蝶骨上,此刻布满了红色的疹子,有些已经被我抓破了,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身后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怎么这么严重……”钟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
接着,是一阵清凉的触感。
他挤了一些药膏在指尖,轻轻涂抹在我的背上。
他的手指很凉,药膏也很凉。但这股凉意落在滚烫的皮肤上,却激起了一阵更猛烈的战栗。
“恩……”
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甜腻的鼻音。
钟岱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动作变得更加轻柔,也更加僵硬。
他象是在完成一项精密的手术,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破损的皮肤,将药膏均匀地抹开。
每一次触碰,都象是一次电流的传导。
显然。
他在忍耐。
他在克制。
而我,在享受。
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啊。
我是病人,他是医生。
但这层关系在这一刻被打破了。我感觉我们只是两个在雨夜里互相取暖的动物,通过痛觉和触觉确认着彼此的存在。
“好了。”
漫长的几分钟后,钟岱收回了手。“药膏涂好了。衣服……先别穿好,晾一会儿。”
“恩。”
我依然背对着他,抱着抱枕,下巴搁在沙发靠背上。
“钟老师。”
“什么?”
“你刚才喂我吃药的时候……”我侧过头,用馀光看着他,“是不是想到了樱小姐?”
钟岱正在收拾急救箱的手停住了。
“没有。”
“撒谎。”
我轻笑一声,“你的心跳很快。我都听到了。”
钟岱没有反驳。他合上急救箱,站起身。
“既然你没事了,那今天的课就……”
“别走。”
我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药效还没上来,我还是很难受。”
我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陪我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钟岱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是陷阱。
他也知道我不象表现出来的那么脆弱。
但他还是坐了下来。
坐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象个守护者,又象个囚徒。
“睡吧。”他说,“我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身体上的痛苦还在持续,但我心里的空洞却被填满了。
以前那个傲慢的大小姐,只会把钟岱辛辛苦苦熬好的药倒进花盆里,只会嫌弃他手上的温度太高弄疼了自己。
那时的我,把他的关心当作理所当然的供奉,肆意践踏。
“真是个蠢货啊……”
我轻声嘲笑过去的自己。
如果那时我就知道,这种被他紧张、被他注视的感觉是如此令人着迷,我早就该把那该死的矜持撕得粉碎。
我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换来了他的关注,换来了他的触碰,换来了他的吻。
这笔交易,真划算。
至于那两颗药片……
我舔了舔嘴唇,仿佛还能尝到那股苦涩的味道。
这就够了。
这已经足够我在接下来漫长的黑夜里,反复回味,以此为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