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有两人的夜宵(1 / 1)

推着那辆立下赫赫战功(也差点散架)的滑板车回到“夜莺”便利店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刚才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兴奋劲儿一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疲惫和饥饿感。

夜里的平民区安静得出奇。白天被叫卖声填满的街道,此刻只剩下风穿过巷口的呼啸。石板路上还有他们刚才留下的轮痕,歪歪扭扭地延伸到店门口,象一条只有他们才看得懂的秘密路线。

樱把滑板车推进后巷时,手还在微微发抖,分明是兴奋的馀震。她不敢回头看钟岱,怕一看就会想起路灯下那句“别回去了”,想起那一瞬间几乎要越线的距离。

“呼……”

钟岱把滑板车停在后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走进店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了那件深灰色的风衣,随手挂在椅背上。然后,他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肩膀,一边解开了衬衫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把袖子卷到了手肘以上。

灯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投到货架上,拉得很长。

他抬手揉了揉后颈,指腹按在僵硬的肌肉上,明显皱了一下眉。刚才当人肉刹车的那一下,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他没说,是不想破坏樱那份“成功”的喜悦,也是懒得把自己的狼狈拿出来当话题。

如果让公爵府的仆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掉下巴。

因为此刻的钟岱,毫无仪态可言。他甚至有些颓废地瘫坐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整个人象是一滩融化的猫。

“累死我了。”他毫无形象地抱怨道,“下次这种路测,请务必找个白天,并且是在平坦的草地上进行。我的老腰都要断了。”

樱正在洗手。她通过镜子看着身后的钟岱,嘴角忍不住上扬。

此时的他,眼神比平时柔软。那种柔软不是刻意的礼貌,而是疲惫后懒得伪装的真实。樱看着那双眼睛,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痒得发酸。

她突然意识到:她喜欢的或许从来都不是“完美”。她喜欢的是这种只在她面前才会出现的缝隙——从缝隙里漏出来的那个“阿钟”,会累,会疼,会皱眉,会嘴硬,会在夜里和她一起干蠢事。

这种“反差”,让樱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就象是拥有了一个只有她知道密码的宝箱。

“好啦好啦,辛苦了,我的首席试飞员。”樱擦干手,走到关东煮的锅前,掀开盖子。

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那是海带、柴鱼花(虽然是异界替代品)和箩卜炖煮了整整一天后散发出的醇厚香气。

蒸汽象一层柔软的雾,扑在她脸上,带着暖意,也带着一种“回到人间”的踏实。锅里的汤面轻轻翻滚,海带边缘卷着,象在慢慢呼吸。箩卜被炖得透明,表面挂着一点油光。

樱把夹子在锅边轻轻敲了敲,听着那清脆的金属声,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外面的世界再疯狂,至少这里还有一锅热汤,还有一盏灯,还有一个人坐在柜台前,像等她回家的同伴。

“作为补偿,今晚的夜宵我请客。”樱拿起夹子,“要吃什么?”

钟岱闻到香味,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声。他也不尴尬,直接转过身趴在柜台上,眼睛盯着锅里:“老规矩。箩卜两块,魔芋丝结一个,还要那个……你叫它什么来着?福袋?”

“那是鱼籽福袋。”樱笑着夹起一个鼓鼓囊囊的豆皮包,“虽然里面包的是史莱姆凝胶做的仿鱼籽,但口感绝对一流。”

她把福袋放进碗里时,故意让豆皮在汤里轻轻晃了两下。她想用这种日常的小动作把刚才的暧昧压下去——可越是压,越是觉得那句话在心口发烫。

两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端上了桌。

钟岱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箩卜。那块箩卜已经被炖成了半透明的琥珀色,吸饱了汤汁。

他吹了吹热气,一口咬下去。

“唔……”

滚烫的汤汁在口腔里爆开,软糯的箩卜几乎入口即化。那种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的感觉,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热气在他睫毛上凝出一点细小的水珠,又很快蒸散。那一口箩卜象一枚温柔的锚,把他从刚才的速度、危险、心跳里拖回来。胃里有了实物,脑子也终于不再漂浮。

他低头看着碗里晃动的汤面,忽然有一种荒诞的感慨:他曾经以为“精彩”意味着高楼、霓虹、未知的远方;可到头来,把他稳稳按在世界上的,却是一碗热汤和一个小店。

樱托着下巴,坐在柜台里面,静静地看着他吃东西。

灯光昏黄而温暖。店里只有自动贩卖机偶尔发出的嗡嗡声,和钟岱吃东西的咀嚼声。

这一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手上——那双手刚才握过车把,按过她的腰,也在黑市里折断过别人的手腕。可此刻,它只是很普通地夹起一块箩卜,稳稳送进嘴里。樱觉得自己象在偷看一件只属于她的宝物。

“阿钟。”樱突然开口。

“恩?”钟岱正专注于那个福袋,头也没抬。

“你以前……在你的家乡,也是这样生活的吗?”樱小心翼翼地问,“下班后,去便利店吃关东煮,然后吐槽工作?”

她问出口就后悔了一下。她怕自己问得太多,怕他又把那道无形的墙竖起来。可她又忍不住——她想知道他从哪里来,想知道他心里真正的“家”是什么样。她不想只做他短暂停靠的一站。

钟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看着碗里升腾的热气,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是啊。”他轻声说,“那时候觉得这种日子很无聊。每天两点一线,在商店买个便当,然后回家倒头就睡。总想着要是能去个精彩点的世界就好了。”

他脑海里闪过很多细碎的画面:地铁里挤得喘不过气的人潮、屏幕上永远对不完的表格、凌晨的街口冷得象铁、便利店门口永远亮着的灯箱。

他甚至想起自己曾经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玻璃窗里旋转的关东煮锅,觉得“真想有一天不用上班”。而现在,他真的不用上班——至少不用上“那种班”。可代价是,他连回去抱怨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拿起旁边樱自酿的啤酒喝了一口。

“结果真的来了这个‘精彩’的世界,才发现,原来那个无聊的便利店,才是最奢侈的。”

他说“奢侈”时,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什么。樱听见那两个字,心口莫名一紧。

樱看着他眼底流露出的那一抹落寞。那是无论他平时伪装得多么完美,都无法掩盖的底色——孤独。

一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无法融入这个世界的孤独。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她不懂那种被硬生生从世界里拔出来的感觉,不懂“回不去”的重量。她能做的只有把锅里的汤再加热一点,把店里的灯再亮一点,让他至少在这里,在她这里不会冷。

“能量总是倾向于扩散的。”钟岱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指了指碗里的热汤:“就象这碗汤,如果不加热,热量就会散发到空气中,直到变得和周围一样冷。这就是熵增定律。”

他转过头,看着樱:“人也一样。一直紧绷着,一直扮演着某种角色,就象是在对抗熵增。这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如果不找个地方‘扩散’一下,他的那根筋,迟早会断的。”

他举起啤酒罐,对着樱晃了晃:“谢谢你,樱。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可以‘熵增’的地方。”

樱看着那个啤酒罐,并没有举杯。

她站起身,绕过柜台,走到钟岱身边。

“如果……”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如果你觉得累了,可以一直在这里‘熵增’下去。”

她说这句话时,指尖在裙摆上轻轻捏了一下。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她其实准备了很多更“聪明”的说法:比如谈便利店的发展,利用这些她们一起研发的产品,合作,然后分红。可最后,她只说了这一句。

钟岱愣了一下,看着站在身边的少女。

樱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我不懂什么熵增定律。我只知道,在月岛家你是完美的执事,是琉璃大小姐的守护神。但在我这里,你只是阿钟。”

她伸出手,有些笨拙地帮他把那两颗解开的扣子重新扣好——但只扣了一半,又停住了。

“算了。”她松开手,帮他理了理有些乱的领子,“就这样吧。这样比较……真实。”

她的动作很轻,扣子扣到一半停住时,她的睫毛颤了颤,象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越界”的事。可她没有退开。

钟岱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凉意却象火,沿着他的脖颈一路烧到心里。他的身体很诚实地僵了一下,像某个训练有素的反应被打乱了节奏。

钟岱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少女的指尖微凉,但触碰在他脖颈上的感觉却象火一样烫。

他能感觉到樱话语里潜藏的含义。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想要把他从那个完美面具后剥离出来的渴望。

但他不能回应。

怀表里的沙漏还在倒计时。他是要离开的人。

如果现在给了她希望,等到离开的那一天,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残忍。

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对他来说也一样。

他不是不想抓住这份温暖。恰恰相反,他太想了。越想,越不敢。他怕自己一旦点头,就会变成真正的囚徒——不是困在月岛家的笼子里,而是困在一个名为“樱”的世界里,再也舍不得走。

钟岱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确实。”他重新挂上了一丝笑容,虽然那个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能在下班后有个喝酒的地方,是打工人的最高追求了。作为回报,下次你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

樱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敏锐地感觉到了钟岱的后退。

那层看不见的墙,又竖起来了。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象以前那样失落。

她收回手,看着钟岱,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笑。

“好啊。”她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是‘夜莺’的终身,也是我的专属……技术顾问。”

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暂时是。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樱重新坐回柜台后,恢复了那个精明干练的店主模样,“这顿虽然请客,但啤酒还是要收钱的。三个铜币,概不赊帐。”

她低头盯着锅里的汤,假装在数浮起来的海带结,实际上是在把眼框里那点湿意压下去。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她不想用眼泪绑住他。

钟岱松了口气,笑着掏出硬币放在桌上。

“黑店啊。”

“这叫商业逻辑。”

两人相视一笑。刚才那种凝重而暧昧的气氛消散在关东煮的热气中。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等着瞧吧。”樱看着正在喝汤的钟岱,在心里暗暗发誓。

“管他是熵增还是熵减。总有一天,我会造出一个能把‘热量’永远锁住的笼子。把你这个异类,关在我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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