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星星。”
早晨七点，当第一缕阳光穿过公爵府餐厅的落地窗，照在纯银餐具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时，月岛琉璃大小姐用银叉戳着盘子里无辜的本尼迪克，漫不经心地抛出了这句话。
站在她身后的钟岱正在倒红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那只是零点一秒的停滞。下一刻，琥珀色的液体依然以完美的抛物线落入骨瓷茶杯中，没有溅出一滴。
“星星？”钟岱温和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耐心，“大小姐是指今晚甜点的造型，还是某种新培育的星形蔷薇？”
“都不是。”琉璃放下叉子，回头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铄着让所有服务行业从业者心惊肉跳的光芒，“是给墨言哥哥的生日礼物。我要送他星星。”
她扳着手指开始数须求：“首先，它要会发光，就象真正的星星那样一闪一闪的。其次，它要会唱歌。还有，当他打开盒子的时候，我希望看到一场迷你的烟花秀，就在盒子里放，那样才不会烧坏他的眉毛，而且，也不能有难闻的硫磺味。”
钟岱保持着微笑：“大小姐，您描述的这个东西，在炼金学上通常被称为‘高阶魔导自爆设备’。”
“我不管。”琉璃大小姐任性地扬起下巴，“市面上的那些魔法道具都太俗气了，要么是只会发光的石头，要么是只会叫的木头鸟。我要独一无二的。钟岱，你是万能的执事，对吧？”
钟岱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计算了一下目前的人力资源和技术储备。
“还有一周就是墨言少爷的生日。”琉璃补充道，“预算不设上限。如果做不出来……”
她眯起眼睛，威胁地指了指窗外的花园：“你就去把那个池塘里的水喝干。”
“遵命，大小姐。”钟岱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执事礼。
走出餐厅，钟岱脸上的完美微笑瞬间垮了下来。他揉了揉笑僵的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记事本。
“发光（光系魔法）、唱歌（音系魔法）、微型冷烟花（炼金化学）……”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公式，“还要集成在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这不仅需要炼金术，还需要微雕工艺和电路集成思维。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士只会把魔晶石往大里做，谁会研究这种显微镜下的功夫？”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
“996是福报，007是常态。穿越者的生活，果然哪里都是坑。”
但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个深夜的便利店。那个戴着护目镜、手里拿着焊枪、把光系侦测数组改成自动门的少女。
如果是她的话……
钟岱的嘴角勾起一抹真实的弧度。
“看来，只能去求助外援了。”
“哈？你疯了吗？”
“夜莺”便利店的后间工作台上，白鸟樱差点把手里的扳手扔到钟岱脸上。
她指着钟岱带来的那张草图，一脸看外星人的表情：“在一个直径不到十厘米的八音盒里，刻录三个二阶魔法阵？还要加之视觉投影？钟先生，虽然我是特优生，但我不是神。光系魔力和音系魔力本身就会互相干扰，要是再加之火系的烟花，这东西炸开的威力足够把那个凌墨言送上天。”
钟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罐樱递给他的廉价咖啡，淡定地喝了一口：“如果是传统的串联结构，确实会炸。但如果我们换个思路呢？”
“什么思路？”樱没好气地问，重新拿起图纸，“这根本没有空间布置隔断符文。”
“不需要隔断。”钟岱放下咖啡，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工作台角落里那个正在嗡嗡作响的制冷箱——那是樱用冰系废料改造的简易冰箱。
“你做这个冰箱的时候，是怎么解决冰元素溢出冻坏外壳的问题的？”
“用导魔管做循环啊。”樱理所当然地说，“把多馀的寒气导回内核，形成闭环……”
说到这里，她突然愣住了。她猛地转头看向钟岱，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钟岱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透明的水晶透镜（这是他从废旧眼镜上拆下来的）。
“光是可以被引导的。”他把透镜放在图纸上，轻轻转动，“为什么一定要在盒子里塞进三个魔法阵？我们只需要一个微型的光核，然后用一组透镜和反射镜，把光‘折射’成我们要的样子。”
他在图纸上画了几条线：“利用全反射原理，把光束限制在光纤——哦，我是说细水晶管里。让它们象水流一样流动，最后在特定的位置投射出来。”
樱盯着那几条线，瞳孔微微放大。她抓起笔，飞快地在纸上演算起来。
“把光当成水流……折射率……入射角……”她喃喃自语，手下的笔尖几乎划破纸张，“如果是这样，就不需要大型的光系法阵，只需要一个基础光源。然后用机械结构控制透镜的旋转，就能产生动态效果……”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钟岱，眼神里不再是看外星人，而是看某种珍稀动物。
“你……”她咽了口口水，“你真的只是个执事吗？这种‘光学引导结构’，连皇家炼金学会的那帮老头子都没提过。他们只会傻乎乎地堆砌魔力输出。”
“我只是比较擅长……整理。”钟岱耸了耸肩，“整理房间，和整理光线，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让东西去它该去的地方。”
樱没有说话。她看着钟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涌动着某种炽热的情绪。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有点快。不仅仅是因为找到了技术突破口，更是因为……共鸣。
那种在茫茫人海中，终于听到了同频率回响的共鸣。
“至于‘唱歌’的部分，”钟岱继续说道，完全没注意到少女眼神的变化，“用金属滚筒和簧片做物理发声，就象传统的八音盒。不需要音系魔法，纯机械结构更稳定，也更……浪漫。”
“浪漫？”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啊。”钟岱看着图纸，眼神温柔，“魔法可能会消散，魔力可能会枯竭。但物理结构，只要齿轮还在咬合，只要发条还在转动，那个旋律就会永远存在。这种恒久性，不就是送礼物的意义吗？”
樱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她低下头，假装在检查图纸，掩饰嘴角的笑意。
”要是他送我礼物该多好。“白鸟樱想到。
“好吧。”她小声说，“理论上可行。但工程量很大。光是打磨那些微型透镜就要花掉我所有的课馀时间。”
她抬起头，恢复了平时那种精明的店主模样，虽然耳根还是红的。
“钟先生，这可是加急定制单。我的出场费很贵的。”
钟岱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金币撞击木桌发出悦耳的声音。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尾款。我想这些足够买下半个黑市的材料了。”
樱看都没看那个钱袋一眼。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把钱袋推了回去。
“我不要钱。”
钟岱愣了一下：“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难道是……稀有材料？”
樱摇了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象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她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清秀而倔强的脸庞，直视着钟岱的眼睛。
“我要你……配合我做一个实验。”
“实验？”钟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脑海里浮现出各种人体炼金的可怕画面，“什么实验？如果是试药或者被雷劈之类的，我可能要拒绝。我是签了劳动合同的，不能随便工伤。”
“噗。”樱忍不住笑了出来，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她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是说……一个观察实验。”
她从柜台下面抽出一本看起来很旧的笔记本，翻开一页，推到钟岱面前。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数据：
对象：人类男性（代号z）
样本特征：逻辑缜密、情绪稳定、技能树点歪、疑似异界来客
当前缺失数据：非工作状态下的行为模式、应激反应、以及……个人喜好。
“我要创建一个‘完美人类行为模型’，你是我的观察样本。”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脸不红心不跳，“作为交换，你要在周末抽出一天时间，配合我进行‘全天候跟踪观察’。简单来说，就是陪我出去一趟。”
钟岱看着那个笔记本，眉头微挑：“全天候跟踪观察？那听起来象是……”
“约会。”他心里冒出这个词，但没敢说出口。
“你可以理解为……实地考察。”樱抢先说道，眼神游移，“我要去黑市找透镜材料，一个人去不安全。你是执事，保镖也是你的业务范围吧？”
原来是找保镖。钟岱松了口气，同时也忽略了心里那一丝莫名的失落。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问题。”他重新挂上职业微笑，“保护合作伙伴的安全，也是合同的一部分。这周六？”
“周六见。”樱迅速合上笔记本，抱在怀里，象是抱着什么宝贝，“早上九点，我在南区广场等你。不许穿那身像企鹅一样的燕尾服。”
“遵命，老板娘。”钟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那我就回去等好消息了。”
目送钟岱离开便利店，樱靠在门框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笨蛋。”她对着那个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小声骂了一句。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工作台上那堆复杂的图纸和零件，嘴角勾起一抹璨烂的笑容。
她拿起焊枪，重新戴上护目镜。蓝色的电弧在黑暗中亮起，映照着她专注的脸。
“物理结构是恒久的……”她轻声重复着钟岱刚才的话，“既然如此，那我就做一个永远不会坏的八音盒。就象……我希望能永远持续下去的这段关系一样。”
这一夜，“夜莺”便利店的灯光一直亮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