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岛家的庄园被黑暗吞噬。
大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壁炉里残留的馀烬发出微弱的红光。
琉璃端坐在主位的高背椅上,双手紧紧抓着扶手,象一尊即将破碎的雕像。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死寂。
每一声都象是敲在琉璃的心上。
“我去开门……”
托马斯哆哆嗦嗦地走了过去。
大门打开,夜风灌了进来,吹得壁炉里的火星乱舞。
并没有预想中凶神恶煞的打手,也没有拿着棍棒的暴徒。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灰色长风衣、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绅士。
他身后跟着两个提着公文包的随从,看起来更象是来谈生意的,而不是来讨债的。
“请问,月岛琉璃小姐在吗?”
绅士摘下帽子,微微鞠躬,语气礼貌得让人意外。
琉璃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强作镇定。
“我就是。你是黑金商会的人?”
“不,我想您误会了。”
绅士微笑着走进大厅,身后的随从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档。
“我是‘云端贸易’的首席代理人,您可以叫我查尔斯。我们老板听说月岛家遇到了一些资金周转上的困难,特意让我送来这个。”
他递过来一张支票。
借着微弱的火光,琉璃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那是……三千万金币。
正好是黑金商会的债务总额。
琉璃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
“云端贸易?我不认识你们老板……为什么要帮我?”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得让她感到恐惧。
“我们老板说,他欠一位故人很大的人情。”
查尔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那位故人希望月岛家能度过这次难关。当然,这笔钱不是白给的,算是一笔长期低息贷款。,您可以分五十年还清。”
这简直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在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业圈里,谁会做这种赔本生意?
“那位故人……是谁?”
琉璃的声音有些颤斗,一个名字在她喉咙里呼之欲出。
查尔斯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能透露他的名字。不过,他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什么话?”
“‘笼子既然已经碎了,鸟儿只要还有翅膀,就该试着飞向天空,而不是在废墟里等死。’”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琉璃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这句话……
虽然语气不象那个人平时那么冷淡刻薄,但这其中的意味,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个即使离开了,却依然象影子一样笼罩着她的人。
那个狠心打碎了她的笼子,却又在最后关头托住她的人。
送走了查尔斯一行人,琉璃拿着那张支票,久久无法平静。
她冲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庄园外那条通往市区的道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正缓缓驶离,融入茫茫夜色。
“钟岱……”
琉璃的手指抓着窗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是你吗?”
“你明明说已经不管我了,明明说已经两清了……”
“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帮我?”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支票,又看了看那本放在桌上的《交接手册》。
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涌上心头,却又伴随着一股滚烫的热流。
“你还在看着我,对不对?”
琉璃擦干眼泪,对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大喊。
“既然你还愿意给我机会,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我会还清这笔钱,我会重振月岛家!”
“我会让你看到,那只被你放飞的夜莺,真的可以飞得很高,很高……”
……
在那辆远去的马车里。
钟岱靠在软垫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对面坐着的,正是刚才那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查尔斯。
只不过此刻,查尔斯脸上躬敬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肉痛。
“老板,这可是三千万啊!”
查尔斯(其实是钟岱在地下情报网的得力干将)哀嚎道。
“这笔钱投进去,风险太大了。万一那丫头扶不起来,我们可就血本无归了。”
“值得。”
钟岱淡淡地说道,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那个逐渐远去的庄园轮廓上。
“如果不帮她这一次,她就真的完了。我虽然要给她教训,逼她成长,但没想过要毁了她。”
而且……
钟岱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琉璃剪短头发、站在税务局门口强颜欢笑的样子。
那只曾经只会撒娇的金丝雀,终于开始长出自己的骨头了。
“只有让她保住最后的底牌,她才有资格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
“才有资格……在我未来的棋局里,成为那枚最重要的棋子。”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钟岱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
“接下来的路,真的只能靠她自己走了。再有下次,就算她哭死在路边,我也不会再回头。”
马车驶入繁华的帝都街头,霓虹闪铄。
而在月岛家的庄园里,那一盏曾经摇摇欲坠的灯火,终于重新稳定了下来。
虽然微弱,但在狂风中,却顽强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