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是在深夜落下的。
第二天清晨,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银白。
“下雪了!钟岱!快看!下雪了!”
一大早,琉璃就兴奋地推开窗户,也不管外面零下的气温,直接把头伸了出去。
“大小姐,请关上窗户。”钟岱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披肩,迅速走过去把她裹住,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您的感冒才刚好,是想再发烧一次吗?”
“哎呀,就看一眼嘛。”琉璃裹着披肩,象个粽子一样不满地嘟囔着,“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雪了。”
“想看雪可以,但必须穿戴整齐。”
半小时后。
全副武装的琉璃出现在了庄园的花园里。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戴着白色的绒毛耳罩,脚上蹬着一双厚实的小皮靴,手里还捧着一个暖手炉。
钟岱走在她前面,手里拿着一把铲子,正在为她清理积雪。
“钟岱,你走慢点!”
琉璃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踩着他的脚印走。
他的脚印很大,很深。琉璃的小脚踩进去,还有一大圈空馀。
“大小姐,您可以走旁边扫干净的路。”钟岱停下脚步,无奈地回头。
“我偏不!”琉璃倔强地把脚塞进他的下一个脚印里,“这样好玩!”
钟岱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刻意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踩得更实一些,以免她滑倒。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银白色的世界里慢慢走着。
“钟岱。”
“在。”
“你说,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呢?”
“因为雪花反射了所有波长的可见光。”钟岱给出了一个毫无浪漫可言的物理学解释。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琉璃翻了个白眼,“比如……是为了掩盖世间的丑陋?”
“掩盖只是暂时的。”钟岱淡淡地说道,“等太阳出来,雪化了,下面的泥泞和垃圾依然会在那里。甚至会因为融雪而变得更加脏乱。”
琉璃沉默了。
她看着钟岱挺拔的背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他穿着那件单薄的黑色燕尾服(虽然里面加了暖宝宝),看起来就象是一座孤独的雕像。
“你总是这么悲观。”
“我是现实主义者,大小姐。”
“那你觉得,我会一直这样下去吗?”琉璃突然问道,“象个废人一样,什么都不会,只会发脾气,只会给你添麻烦。”
钟岱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琉璃。
那张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少有的迷茫和认真。
“您不是废人,大小姐。”钟岱认真地说道,“您只是……还没有学会如何去飞。”
“飞?”
“是的。您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但这并不代表您没有翅膀。”
钟岱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总有一天,笼门会打开。到时候,您会发现,外面的世界虽然冷,虽然残酷,但也比那个温暖的笼子要潦阔得多。”
琉璃看着他手中的雪花在掌心的温度下迅速融化成一滴水。
“那你呢?”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当笼门打开的时候,你会陪我一起飞吗?”
风停了。
雪花静静地飘落。
钟岱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期盼的淡紫色眼眸。
他知道答案。
不会。
当笼门打开的时候,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她是属于天空的金丝雀,而他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过客。
但他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他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无懈可击的微笑。
“我会看着您飞。”
他轻声说道。
这是一个狡猾的回答。
既没有承诺陪伴,也没有直接拒绝。
但单纯的琉璃并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她以为,这是一种含蓄的告白。
“哼,算你识相。”
她傲娇地哼了一声,脸上绽放出比冬日的阳光还要璨烂的笑容。
“那我就勉强允许你……一直看着我吧!”
说完,她提起裙摆,欢快地向前跑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歪歪扭扭的小脚印。
钟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那一抹红色的斗篷,在银白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鲜艳,充满了生命力。
“飞吧,琉璃。”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但在那之前……我会为你扫清所有的积雪。”
他握紧手中的铲子,继续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踩得坚定而沉重。
就象是在为她铺就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哪怕那条路的尽头,并没有他的身影。
【冬日的誓言(伪)。虽然是谎言,但足以温暖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