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像瘟疫一样在圣菲利斯学院蔓延。
“听说了吗?月岛琉璃在魔兽课上被吓尿了裤子。”
“真的假的?平时不是挺横的吗?”
“当然是真的,还得靠她的执事抱着才能走呢。”
“啧啧,真是丢尽了公爵家的脸。”
这些流言显然经过了精心的编排和加工,源头不言而喻。
琉璃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朵被扯碎的玫瑰花。她躲在这里已经一个小时了,逃掉了下午的礼仪课。
她不想看到那些人嘲笑的眼神,更不想听到那些窃窃私语。
“一群混蛋……”她咬着牙,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等我告诉父亲,把你们全都……”
但她知道,公爵不会管这种“小事”。在那个家里,软弱是原罪。
钟岱找到她的时候,正是在这个尴尬的时刻。
但他并不是直接走过去的。
在通往花园的小径上,他先遇到了另一个人。
白鸟樱正蹲在花坛边,给几株有些枯萎的绣球花浇水。看到钟岱走过来,她并没有象其他学生那样露出惊讶或鄙夷的神情,而是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给。”
那是一颗薄荷糖,包装纸在阳光下闪着廉价但亮眼的光。
“你看起来很累。”白鸟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得眉眼弯弯,“虽然我知道那是你的工作,但一直板着脸会老的。笑一下吧,钟先生。”
钟岱停下脚步,看着掌心的那颗糖。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收过很多东西:小费、支票、贵重的赏赐,甚至是充满恶意的诅咒信。
但这好象是第一次,有人仅仅是因为“你看起来很累”而给他一颗糖。
一种久违的、属于“人类”的情绪在他那已经逐渐机械化的心里泛起涟漪。
钟岱剥开糖纸,将那颗凉丝丝的硬糖放进嘴里。薄荷的辛辣瞬间冲淡了那一整天的疲惫与烦躁。
他抬起头,看着白鸟樱。
嘴角慢慢上扬,不再是那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精确到毫米的标准微笑,而是一个带着一点无奈、一点放松,甚至是一点孩子气的笑容。
阳光通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执事,只是一个叫钟岱的普通青年。
“谢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真实。
白鸟樱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璨烂了:“这就对了嘛。去吧,那位大小姐还在哭呢。”
钟岱收敛了笑容。
那一瞬间的真实仿佛是昙花一现。他重新调整了面部肌肉,眼神恢复了平静与深邃,再次戴上了名为“执事”的面具。
“她那不是哭,是沙子进了眼睛。”他一本正经地打趣道,然后向花园深处走去。
“幽默——”
当他站在琉璃面前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块崭新的手帕。
琉璃听到脚步声,慌乱地擦了一下眼睛,转过头凶巴巴地吼道:“谁让你来的!滚开!”
此时的她,眼妆已经花了,黑色的眼线晕染开来,像只滑稽的熊猫。
钟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递过手帕。
“妆花了,很难看。”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安慰,也没有嘲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琉璃愣住了。她原本以为钟岱会象以前那样哄她,或者象其他人那样嘲笑她。但这句冷冰冰的大实话,反而象一根针,刺破了她伪装的坚强。
“你也觉得我难看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是个废物是不是?”琉璃抓过手帕,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就滚啊!去找个更好的主人啊!”
钟岱看着地上的手帕,那是他今天损失的第二块手帕了。
他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然后走上前,单膝跪地,视线与琉璃平齐。
“大小姐。”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和晕开的眼线。
“您并不难看。难看的是那些躲在阴沟里散布谣言的老鼠。”
钟岱的手指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把眼泪擦干。如果您想哭,那就等到把那些老鼠踩在脚下之后,再痛痛快快地哭。”
琉璃呆呆地看着他,嘴里的薄荷味还没散去(那是钟岱说话时带出来的气息),带着一丝清凉的甜意。
“你……你有办法?”
“当然。”钟岱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姿态,“我是您的执事。清理垃圾,也是我的职责范围。”
这一次,琉璃没有尤豫,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