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月岛庄园安静得象一座巨大的坟墓。
钟岱敲门走进琉璃的卧室时,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壁炉里的火光在跳动,将影影绰绰的家具拉长成扭曲的怪物。
琉璃坐在高背椅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相片。她的脚边放着一套叠好的衣服,那不是钟岱惯穿的黑色燕尾服,而是一套深蓝色的天鹅绒礼服,领口绣着银色的百合花纹——那是凌墨言最喜欢的款式。
“换上它。”琉璃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情绪。
钟岱看了一眼那套衣服,没有任何迟疑或羞耻,平静地拿起来走向更衣屏风。
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工作内容的临时变更。从“全能执事”切换到“替身演员”,并没有本质的区别,甚至可以说,这本来就是他穿越后入职合同里最内核的条款之一。
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三分钟后,钟岱走了出来。
深蓝色的礼服完美地贴合他的身形,衬托出他挺拔的腰身。他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不再象平日里那样严丝合缝,甚至连头发都故意抓乱了一些,让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原本那股属于执事的严谨与冷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的、带着几分忧郁的贵族气质。
琉璃抬起头,瞳孔猛地收缩。
太象了。
无论是那个微微侧头的角度,还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都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完全重叠。
“说那句话。”琉璃颤斗着命令道,“就象他对我说的那样。”
钟岱在此刻调用了他系统存储的关于“凌墨言”的所有数据:语速每分钟 120 字,声调比平时高半个八度,尾音带着一点上扬的鼻音,眼神要聚焦在对方眉心上方三寸的位置,营造出深情的错觉。
他走到琉璃面前,单膝跪下,牵起她冰冷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别怕,琉璃。”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而醇厚,象是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对于爱吃甜食的少女尤为致命。
“只要你回头,我就在这里。”
琉璃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钟岱的脸颊,指尖颤斗着,仿佛那是易碎的泡沫。
“墨言哥哥……”她喃喃自语,眼神迷离,仿佛通过钟岱看到了另一个时空。
钟岱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脸,身体僵硬得象一尊雕塑。
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荒谬。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这套礼服的租金大概是三百金币,加之深夜加班费和精神损耗费,这次“spy 表演”的成本不低。
而且,这句台词真的很烂俗。
如果在地球上的短视频里听到这种台词,他大概会直接刷走,更别提自己现在亲口说出来。但在这里,这却是维系这位公爵千金精神世界的唯一支柱。
有些可悲。
琉璃的手指划过他的眉骨,突然停住了。她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焦距,那种迷离的雾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刻的空虚。
“不对……”
她猛地缩回手,象是被烫到了一样。
“你的体温不对。”
凌墨言的手是温暖的,像太阳一样。而钟岱的脸,虽然带着微笑,皮肤却是凉的。
琉璃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那股脆弱已经消失不见,重新变回了那个傲慢的恶役千金。
“脱下来。”她冷冷地说,“看着碍眼。”
“遵命,大小姐。”
钟岱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那股慵懒的气质也随之消散。他站起身,动作利落地走回屏风后。
当他再次走出来时,已经重新换回了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燕尾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那个深情的“凌墨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完美的、冰冷的执事钟岱。
“那么,祝您晚安,大小姐。”
钟岱拿起那套被嫌弃的深蓝色礼服,微微躬身,退出了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压抑的哭声,还有玻璃器皿被摔碎的声音。
钟岱站在走廊里,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礼服,轻轻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今晚的安神茶需要加双倍剂量了。”
他自言自语道,转身向厨房走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孤单而节奏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