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那是公家电话!”
金主任见姜河去拿桌上的电话听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
那两个保卫科的干事也被姜河这旁若无人的气势给震住了,手里握著橡胶棍,却硬是不敢往前迈一步。
姜河根本没搭理他们。
他拿起那个沉甸甸的黑色胶木听筒,手指稳健地拨动了转盘。
“哗啦哗啦”
转盘回弹的声音,在死寂的诊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喂,接总机。帮我转靠山屯大队部,找陈建国。”
姜河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半点波澜,就像是在唠家常。
金主任听了一耳朵,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了极度的嘲讽。
“哈!陈建国?我还以为你找谁呢!原来是找个乡下泥腿子!”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的恐惧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的恼怒: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在县医院闹事,你找个大队的人有屁用?我看你是想把牢底坐穿!”
“啪!”
姜河没理会他的叫嚣,等那边接通说了两句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打完了?”
金主任狞笑着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被揪乱的衣领:
“打完了就跟保卫科走吧!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就是个装腔作势的”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沉重且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
那声音太急了,像是有人在百米冲刺,皮鞋底砸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紧接着,走廊里原本看热闹的人群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发出一阵骚乱。
“让开!都让开!”
一个气喘吁吁、带着惊恐的咆哮声越来越近。
金主任愣了一下。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诊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
一个身材发福、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像个肉球一样滚了进来。
他满头大汗,地中海发型上的几缕头发被汗水粘在脑门上,白大褂的扣子扣错了位,最滑稽的是,他脚上的一只皮鞋后跟都被踩塌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院院长?”
金主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平日里那个走路都要背着手、打官腔的院长,怎么这副德行?
“哪位呼呼哪位是姜河同志?”
院长根本没看金主任,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在屋里扫射,声音因为剧烈喘息而变得破了音。
刚才那个电话,是县委办公室直接打到院长室的。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陈老首长的忘年交在你们医院受了委屈,要是处理不好,你这个院长也就别干了!
陈老首长是谁?那可是跺跺脚省里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姜河坐在椅子上,依旧保持着那个懒散的姿势,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我是。”
“哎呦!我的祖宗诶!”
院长看到姜河,那是比见了亲爹还亲,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双手一伸,紧紧握住姜河的手,腰弯成了九十度: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来晚了!让您受惊了!”
他手心全是冷汗,滑腻腻的,抓得姜河直皱眉。
金主任彻底傻了。
他张大嘴巴,指著姜河,手指都在哆嗦:
“院院长,你这是干啥?这小子就是个闹事的泥腿子,他还打人,还”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甚至带着回音的耳光声,瞬间打断了金主任的话。
院长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金主任那张油光粉面的脸上。
这一巴掌,院长是用了吃奶的劲儿。
金主任的金丝边眼镜直接被打飞了,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丝。
“你个混账东西!”
院长指著金主任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你瞎了你的狗眼!姜河同志是咱们医院的贵客!是陈老的贵客!”
“你居然敢对他不敬?还敢叫保卫科?你想干什么?想把咱们医院的天给捅破吗?!”
金主任被打蒙了。
他捂著脸,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在回荡——陈老。
那个传说中在靠山屯“修养”的大人物?
这个穿着破棉袄的乡下小子,竟然真的认识陈老?
完了。
金主任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周围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一个个目瞪口呆。
刚才还不可一世、鼻孔朝天的金主任,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扇耳光。
这反转,比唱大戏还精彩!
“姜同志,您看这事儿”
院长转过身,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姜河:
“这个败类,我立马停他的职!让他滚蛋!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姜河抽出被握得发热的手,淡淡地擦了擦:
“院长言重了。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带媳妇来看个病。只要能把病看好,别的我也不计较。”
“看病!对对对!看病要紧!”
院长如梦初醒,赶紧冲著门口喊:
“快!去把妇产科的刘主任、张主任都叫来!安排高干病房!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全用上!”
“是!”
保卫科的那两个干事这会儿反应也快,赶紧跑腿去了。
五分钟后。
沈小雨躺在了一张铺着雪白床单、软得像云彩一样的病床上。
这是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带独立卫生间,甚至还有一台收音机。
两三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围着她,轻声细语地问诊,态度好得像是在对待自家的孙女。
沈小雨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缩在被子里,看着这只有在画报上才见过的房间,又看看旁边正跟院长谈笑风生的姜河,感觉像是在做梦。
“当家的”
等人都出去了,她才敢小声开口,手死死抓着姜河的袖子:
“咱们咱们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得多少钱啊?咱们回家吧,我真不吐了”
姜河坐在床边,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疼地帮她掖了掖被角。
“傻媳妇,安心住着。”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这是你男人凭本事挣来的脸面。不用咱们花钱,还会有人抢著买单。”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好好养胎。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或者是像你一样漂亮的闺女。”
沈小雨脸一红,眼里的惊恐终于慢慢散去,化作了浓浓的幸福。
她不知道姜河是怎么做到的。
但她知道,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天底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安顿好沈小雨,又看着她挂上了止吐的营养液沉沉睡去,姜河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院长还在那候着,见姜河出来,赶紧迎上来。
“姜同志,都安排妥了。您放心,弟妹在这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谢了。”
姜河点了点头,神色淡然:
“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
“哎,您忙,您忙!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姜河走出医院大门,深吸了一口外面的冷空气。
虽然医院里暖和,但他还是更喜欢这种自由的味道。
此时已是下午,日头偏西。
他摸了摸兜里揣著的那一沓大团结,心里盘算著。
媳妇住院,得买点水果罐头,还得买点细粮。
最重要的是,得去黑市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肉和蛋。虽然空间里有,但在医院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总得做做样子。
姜河紧了紧围巾,迈步朝县城西关的黑市走去。
刚走到黑市那条巷子口,他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不对劲。
太安静了。
往常这个点,黑市虽然不如早上热闹,但也该有不少倒爷和小贩在偷偷摸摸地交易。
可今天,这条巷子里静得吓人。
地上散落着几个被踩烂的菜篮子,还有几滩没干透的血迹。
几个平时熟面孔的小贩,正缩在墙角里,一个个鼻青脸肿,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压抑的、暴风雨来临前的肃杀味儿。
姜河眼睛微微眯起。
看来,这是有人想在这太岁头上动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