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大院,这几天弥漫着一股子让人倒牙的酸味。
不是谁吃醋了。
是真醋。
老陈醋。
为了压住那股子稍微沾点油星就能把沈小雨熏吐的味道,陈雪茹把家里的醋坛子都快倒空了。
“刺啦——”
外屋地,陈雪茹手里端著个大勺,小心翼翼地往锅里淋著醋。
锅里煮的是酸辣汤,没敢放肉,只切了点极细的豆腐丝和木耳,又狠狠撒了一把白胡椒粉。
“曼丽,把窗户开条缝,散散味儿!”
陈雪茹一边搅和,一边回头指挥:
“清影,你那个凉拌黄瓜弄好了没?记得别放香油!一滴都别放!”
“知道了知道了!”
苏清影手里端著个盘子,正拿扇子拼命往外扇风,生怕带进去一点异味。
这哪是做饭啊?
这简直比做化学实验还严谨。
屋里。
沈小雨半靠在被垛上,脸色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圈,那双原本水灵的大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看着让人心疼。
姜河坐在炕沿边,手里端著个搪瓷缸子,里面是他偷偷兑了灵泉水的温水。
“媳妇,喝一口,就一口。”
姜河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哄小孩一样:
“这是神仙水,喝了就不难受了。”
沈小雨虚弱地睁开眼,看着姜河那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心里难受得紧。齐盛暁税蛧 更歆蕞筷
这几天,当家的为了她,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嗯”
她强撑著坐直身子,凑过去抿了一小口。
清凉甘甜的灵泉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那股子翻江倒海的灼烧感似乎稍微平复了一点。
“咋样?”姜河眼睛一亮。
“好好像压下去”
沈小雨话还没说完。
“菜来喽——”
陈雪茹端著那碗特意做的酸辣汤,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虽然已经很小心了,虽然那是酸汤,但那一瞬间涌进来的热气里,依然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食物特有的味道。
就是这一丝味道。
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沈小雨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由白转青,由青转绿。
“呕——!!!”
她猛地推开姜河的手,扑向床边的痰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呕。
“哗啦!”
刚喝进去的那口灵泉水,连带着胃里仅存的一点酸水,全都吐了出来。
“小雨!”
姜河手里的缸子差点扔了,赶紧冲过去给她拍背,急得满头大汗:
“咋又吐了?不是刚喝下去吗?”
这一吐,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那声音,太惨烈,太有感染力了。
站在门口刚进来的苏清影,本来肠胃就浅,听着这动静,看着那痰盂里的秽物,喉咙猛地一紧。
“呕——”
她捂著嘴,脸色一白,把手里的黄瓜盘子往旁边赵曼丽怀里一塞,转身冲出了屋子,扶著门框就开始干呕。
“哎呦我的妈呀”
林婉儿正坐在炕尾看医书,她身子本来就虚,这几天被这就那股子醋味熏得头晕脑胀,这会儿被这二重奏一勾。
“呕——”
她也捂著胸口,弯下了腰。
一时间,屋里屋外,呕声一片。
那场面,混乱中透著一丝诡异的滑稽。
赵曼丽端著黄瓜盘子,推了推眼镜,看着这一屋子吐得东倒西歪的女人,脸都绿了。
她死死抿著嘴唇,强行压下胃里的不适,转头看向同样一脸菜色的陈雪茹:
“雪茹姐这这饭还吃吗?”
陈雪茹端著酸辣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把碗往桌上一墩,苦笑道:
“吃啥吃?我看咱们都快把苦胆吐出来了!”
姜河一边给沈小雨顺气,一边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心里那个愁啊。
灵泉水是好东西。
能治病,能强身,能种地。
但这玩意儿它治不了生理反应啊!
这就好比灵泉水能让人力气变大,但不能让人不眨眼一样,这是身体的本能排斥。
沈小雨这反应太大了,简直是把胃给翻过来了。
再这么下去,大人受得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
“不行!”
姜河猛地站起身,拿毛巾给沈小雨擦了擦嘴角,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不能再这么挺著了。”
“这土法子不管用,咱们得相信科学。”
他转过身,看着一屋子面色惨白的女人,大手一挥:
“去医院!”
“现在就去!”
“去县医院?”陈雪茹愣了一下,“这大雪刚化,路不好走啊,而且这一折腾”
“路不好走也得走!”
姜河一边说著,一边开始从柜子里往外掏大衣、围巾、厚帽子:
“再不去看医生,开点止吐的药,挂点营养液,小雨这就得脱水了!”
“我不能拿她和孩子的命去赌!”
他的语气霸道,不容置疑。
“曼丽,你去把家里最厚的被子抱两床出来!”
“雪茹姐,你去把暖水袋灌满!”
“清影,别吐了,去把我的狗皮帽子拿来!”
姜河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整个姜家大院瞬间从“呕吐现场”变成了“战前动员”。
十分钟后。
姜家大门口。
一辆冒着黑烟的手扶拖拉机已经发动了。
这是姜河刚才跑去大队部,直接跟王大拿“借”(其实是抢)来的。
为了防震,他在车斗里铺了足足三层厚稻草,上面又垫了两床新棉被。
沈小雨被裹成了个粽子。
真的就是粽子。
里三层外三层,头上戴着狗皮帽子,脸上围着羊毛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身上还盖著一床大红色的缎面被子。
这就是姜河给她的“特级保护动物”待遇。
“当家的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沈小雨躺在“软卧”里,虽然还是难受,但看着全家人围着她转,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闭嘴,少说话,留着力气。”
姜河跳上驾驶座,手里摇著把手,回头瞪了她一眼,但眼神里全是宠溺。
赵曼丽和陈雪茹也跳上了车斗,一左一右护着沈小雨,生怕路不好颠着她。
“大白!看好家!”
姜河冲著门口的狼王吼了一嗓子。
“嗷呜——”
大白回应了一声,威风凛凛地蹲在门口,目送著主人离去。
“突突突——”
拖拉机喷出一股黑烟,带着一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碾过还带着冰碴子的土路,冲出了靠山屯。
风很大。
吹得姜河的脸生疼。
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双手紧紧握著车把,尽量避开每一个坑洼。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带着财宝奔赴战场的骑士。
只不过他的财宝,是车斗里那个怀着他骨肉的小女人。
“坐稳了!”
姜河大喊一声,声音被风吹散在旷野里:
“咱们去县城!找最好的大夫!”
“我就不信了,这点孕吐还能难倒我姜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