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没啥热乎气儿。
但靠山屯的气氛,却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火热。
特别是姜家那个破败的小院门口,简直跟赶集似的。
“砰砰砰!”
院门刚关上没一会儿,又被敲响了。
“谁啊?”
陈雪茹正端著一盘刚炒好的瓜子从屋里出来,扯著嗓子问了一句。
“雪茹姐,是我,二丫!”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门一开,几个穿着新花棉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大姑娘,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挤了进来。
她们手里端著盘子,盘子里放著各家自己包的酸菜饺子、黏豆包,还有金黄的冻梨。
这是屯子里的习俗,大年初一,晚辈要给长辈、邻里之间互相“串门送菜”,说几句吉祥话,联络感情。
往年,姜河家那是门可罗雀,狗都懒得从门口过。
可今天
“姜大哥过年好!”
“嫂子们过年好!”
几个姑娘一进屋,就被屋里那股子混着肉香和暖气的热浪给熏得脸红扑扑的。
但她们的眼睛,却不约而同地往炕上瞟,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
炕桌边,苏清影和赵曼丽刚起床,正穿着那身在她们看来土得掉渣、在村姑眼里却时髦得像画报一样的大花棉袄梳头。
一个清冷如月,一个知性如兰。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那种哪怕穿着棉袄也掩盖不住的窈窕身段,瞬间就把这几个在屯子里自诩为“一枝花”的姑娘给比成了地里的土豆。
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哟,都来啦?”
姜河打着哈欠从里屋走出来,身上还穿着那件旧线衣,但整个人精神抖擞,那股子慵懒中带着的霸气,看得几个小姑娘心里小鹿乱撞。
他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大把昨天在供销社买的大白兔奶糖,挨个往姑娘们手里塞:
“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快,炕上坐,吃糖!”
几个姑娘被姜河那股子爽利劲儿弄得更不好意思了。
她们红著脸,把东西放下,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恭喜发财”的吉祥话,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
姜家的大门就跟供销社的柜台似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端著饺子来的。
拿着冻秋梨来的。
甚至还有提着两根大葱,说是自家地里刚拔的“新鲜货”。
男女老少,乌泱泱的一大片,把个不大的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名为拜年,实为看稀奇。
所有人的目的都出奇地一致。
第一,看那头比狼还凶的“看门狗”,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神。
第二,看那几个比年画还俊的“狐狸精”,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想来巴结巴结这个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就翻了身的姜河。
当他们看到门口那头正懒洋洋啃著猪骨头、看见生人就呲牙的白狼时,腿肚子先软了三分。
当他们走进屋,看到炕上那几个虽然穿着花棉袄,但气质却比城里干部还像干部的女人时,心里的那点酸水就开始往外冒。
最后,当姜河随手抓起一把油汪汪的瓜子,又从糖罐里掏出几块水果糖塞给他们孩子的时候,他们彻底服了。
这日子,过的!
比地主老财还阔气!
“姜河这小子,是真出息了。”
“可不是嘛,有本事,还大方。不像有些人家,有点好东西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看见。”
“往后啊,咱可不能再得罪他了。指不定哪天还得求到人家门上呢。”
村民们端著碗,吃著糖,嘴里说著奉承话,眼神里的羡慕嫉妒恨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姜河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就是人性。
你穷的时候,谁都敢上来踩你一脚。
你富了,以前的仇人都能变成笑脸相迎的亲戚。
他也不点破,就这么笑呵呵地跟屯长王大拿蹲在院子里抽烟,享受着这难得的“万人敬仰”。
就在院子里热闹得跟唱大戏似的,人来人往,全是拜年的村民时。
人群中,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死死地盯上了一个人。
赖三。
隔壁靠山屯有名的混混头子。
他今天也是来拜年的,只不过拜的不是姜河,而是姜河家里的女人。
那天在井边被姜河吓退后,他回去越想越不甘心。
特别是后来听说姜河又弄回来好几个大美人,还养了头狼,过上了神仙日子,他心里的邪火就更旺了。
今天,他就是趁着人多,特意来探探虚实的。
他的目光在院子里的几个女人身上扫了一圈。
沈小雨太怯懦,跟个受气包似的,没劲。
苏清影她们几个又太扎眼,身边总有人围着。
只有一个人
赖三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正端著瓜子盘,在人群中穿梭忙碌的身影上。
陈雪茹。
这娘们,够味儿!
那腰扭得跟水蛇似的,那桃花眼一瞟,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而且还是个寡妇,没男人撑腰。
这种女人,最好下手。
赖三心里打着小九九,端著酒杯,假装跟人碰杯,一步步地往陈雪茹那边凑。
陈雪茹正忙着给王大拿续茶水,压根没注意到身后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哎呦,雪茹妹子!”
赖三挤到跟前,身子一歪,假装没站稳,那只满是油污的爪子,就大大咧咧地往陈雪茹那丰腴的腰上摸去。
他甚至能闻到陈雪茹身上那股子好闻的皂角味,心里一阵火热。
成了!
这小娘们跑不了了!
然而。
就在他的脏手即将触碰到那件大花棉袄的前一秒。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赖三只觉得眼前一黑,半边脸火辣辣地疼,整个人原地转了半圈,差点没一头栽进雪堆里。
“我呸!”
陈雪茹把手里的茶壶往桌子上一墩,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那股子泼辣劲儿瞬间爆发:
“哪来的野狗?爪子不想要了是吧?”
“大过年的,手这么欠,是想让老娘给你剁了喂狗吗?!”
她这一嗓子,把全院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赖三捂著脸,又羞又恼。
他没想到这小寡妇看着风骚,性子居然这么烈!
“你你个臭娘们,敢打我?”
赖三恼羞成-怒,仗着酒劲儿就要耍横:“老子摸你是给你脸!你个没人要的破鞋,装什么贞洁烈女?”
这话太脏了。
周围的村民都听不下去了,纷纷皱起了眉头。
陈雪茹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她再泼辣,也是个女人,还是个寡妇。
被人当众这么羞辱,这让她以后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就在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
一只大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手掌宽厚,有力,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温度。
“嫂子,跟这种畜生,犯不着动气。”
姜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他脸上还带着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得像是腊月的冰碴子。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陈雪茹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看着捂著脸的赖三。
“手疼吗?”
姜河问了一句。
赖三一愣,以为姜河要给他台阶下,立马来了精神:
“废话!你家这娘们手劲儿跟驴蹄子似的!姜河,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
“哦,手疼啊。”
姜河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就好。”
“既然手这么不老实,总喜欢乱摸东西”
姜河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那留着也没啥用了。”
“我今天就发发善心,帮你把它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