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幽转身走向祭坛深处的龙骨，绿绸在腕间烦躁地缠绕。
那一巴掌下去，她本以为能打退他的执著，却没料到他竟甘之如饴。
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堵著，既有对他偏执的恼怒，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
龙骨静卧在符文阵中，通体泛著淡淡的金光，与灵珠残留的光晕遥相呼应。
她指尖刚触到龙骨，阵眼便骤然亮起，比取灵珠时更狂暴的煞气顺着符文喷涌而出，带着上古禁制的威压。
碧幽眉头紧蹙，刚要催动妖力，身后便传来郁萧的声音：
“娘子小心！”
她下意识回头，见他已祭出破锋剑，银白剑气劈开迎面而来的煞气，却因之前渡给她太多灵力，身形微微晃了晃。
脸颊上的红痕还未消退，却依旧挡不住他眼底的关切。
碧幽心头一紧，莫名有些烦躁，却还是冷声道：
“守住阵眼左侧！”
“好！”
郁萧立刻应声，挥剑斩向煞气，破锋剑的金光与龙骨的金光交织，竟暂时压制住了禁制的反噬。
她收回目光，指尖凝起妖力，绿绸如灵蛇般缠上龙骨。
可这龙骨比灵珠更甚，禁制反噬之力如重锤般砸在她心口。
刚恢复的妖力瞬间紊乱，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痕。
“娘子！”
郁萧见状，不顾自身安危，纵身跃至阵眼，强行渡去一缕灵力。
这一次，他的灵力带着安抚的暖意，恰好稳住了她紊乱的妖力。
她咬牙催动妖力，借着他的灵力，绿绸猛地收紧，将龙骨从阵眼拽出。
煞气瞬间溃散，她踉跄著后退，郁萧立刻上前扶住她，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挣脱。
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未褪的掌印，碧幽喉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将龙骨递给他：
“先收好。”
郁萧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接过龙骨，指尖碰到她的指尖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娘子放心，我定会妥善保管。”
碧幽别过脸，掩饰住眼底的动摇，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
“出了炼狱，再议后续。”
只是心底清楚，那道因他而生的缝隙，怕是再也合不上了。
待气息彻底平稳，碧幽起身掸了掸衣摆，腕间绿绸轻轻晃动：
“走吧，出炼狱。”
炼狱出口的光芒就在前方，碧幽脚步未停，心头却已乱了章法。
她知道，出了这炼狱，再想将他推回镇妖司，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炼狱出口的金光刺破暗沉，碧幽迈步而出，周身残留的煞气在天光下渐渐消散。
刚站稳身形，一道青影便快步迎了上来，正是等候在外的青竹。
“娘子！”
青竹躬身行礼，目光掠过她泛白的脸色，难掩关切，
“传送阵已备好，您快些歇息片刻再回北妄域？”
碧幽抬手止住她的话，指尖轻抚过掌心残留的灵力暖意。三叶屋 庚歆最哙
那是郁萧渡给她的灵力，竟比预想中更易滋养妖力，连取灵珠、龙骨时的损耗，都比预估少了大半。
她摇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不必了。”
她侧眸看向身后缓步走出的郁萧。
他脸颊的红痕仍在，脸色因灵力耗损而略显苍白，却依旧稳稳护在她身侧。
破锋剑收于鞘中，掌心紧握著储物法器，生怕失了她托付的龙骨。
“这次的损耗，远比我想象的少。”
碧幽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却让青竹面露诧异。
谁都知道炼狱禁制凶险，取灵珠龙骨更是九死一生，娘子竟损耗不大？
郁萧闻言，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低声附和：
“娘子神通广大，自然化险为夷。”
碧幽没有接话，只是抬步朝着行宫的方向走去。
青竹连忙跟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敏锐察觉到气氛似乎与往日不同，却不敢多问。
郁萧亦步亦趋地跟在碧幽身侧，脚步轻快，眼底满是希冀。
出了炼狱，她没再提让他回镇妖司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碧幽突然停下脚步，毫无预兆地转头。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郁萧脸上，掠过他未褪的红痕与眼底的希冀。
随即抬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抚上他被打过的脸颊。
郁萧浑身一僵，呼吸瞬间停滞，连血液都似在这一刻凝固。
她的指尖轻柔，却烫得他心头发麻。
还没等他回过神，碧幽已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却带着几分玩味的弧度。
“既然不愿回镇妖司，就好好准备。”
她上前半步，凑到他耳边，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淡淡的冷香：
“今晚我若是满意了，说不定就留下你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继续前行，留下郁萧愣在原地。
脸颊的触感仿佛还在，耳边的低语更是滚烫得让他心口狂跳。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眼底的震惊渐渐化为狂喜，连灵力耗损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夜幕笼罩洞府。
郁萧独自盘膝于殿中。
身前的龙骨泛著暗沉光泽，残留的炼狱煞气如附骨之疽，隐隐透著噬人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祭出破锋剑，银白剑身刚离体便因他体内亏空的灵力而微微震颤。
此前渡给碧幽大半灵力，此刻经脉空空荡荡，每运转一分灵力，都如刀割般刺痛。
但他眼神决绝，指尖掐诀，强行催动仅剩的精元，化作缕缕莹白流光缠向龙骨。
灵力刚触到龙骨，便被煞气疯狂反噬。
黑色煞气如毒蛇般顺着灵力窜回他体内，钻入经脉、啃噬神魂，灼烧感瞬间蔓延全身。
郁萧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冷汗顺着额角滚落，浸湿了衣襟。
破锋剑发出急促的清鸣，似在预警这般强行净化的凶险。
可他却不肯停手，反而加大灵力输出，剑身在他周身划出金色结界，死死困住煞气。
龙骨上的上古禁制被煞气催动，爆发出刺目红光，一道凌厉的反噬之力狠狠撞在他心口。
郁萧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晕开点点猩红。
他眼前阵阵发黑，经脉仿佛要寸寸断裂，灵力被煞气逼迫得愈发狂暴。
在体内横冲直撞，每一次流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他死死咬著牙，舌尖尝到血腥味也浑然不觉，眼底却亮得惊人。
脑海中闪过碧幽转身时的背影，闪过她那句“今晚我若是满意了，说不定就留下你了”。
这点念想如同一簇微光，支撑着他熬过一波又一波的反噬。
至少能让娘子暂时不要赶他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浑身灵力几乎耗尽，连维持结界的力气都快要消失。
煞气顺着他的七窍钻入，让他意识渐渐模糊。
可他依旧凭著一股执念，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龙骨。
龙骨终于褪去暗沉，散发出莹润的金光，煞气彻底消散。
郁萧脱力般瘫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气，经脉剧痛难忍，神魂都似在颤抖。
可他望着那枚净化完毕的龙骨，却缓缓勾起一抹苍白而满足的笑。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