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著铁锈与腐水的腥气,呛得郁萧猛地咳嗽起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铁链拖拽皮肉产生剧痛,还有冰冷刺骨的污水没过脚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水牢特有的湿冷。
这里不是镇妖司,是碧幽洞府的水牢。
上一世,他是镇妖司百年难遇的天才,十六岁斩狐妖、十八岁除山怪,一身捉妖术出神入化,从未尝过败绩。
可偏偏在这个叫碧幽的蛇妖手上,他第一次折戟。
他们相互折磨了很多年,他也说不清,自己对碧幽是爱更多一点,还是恨更多一点。
直到后来,他才知晓镇妖司的伪善。
他们要的从不是除妖,而是用妖丹行龌龊之事,而他,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
可等他明白这一切时,早已亲手刺穿了碧幽的心脏,彻底斩断了所有退路。
虽然后面他杀了那些人,却最终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他的余生,一直在致力于实现人与妖的和平共处,一生都在自责和悔恨中度过。
但如今,他重生了,回到了被碧幽囚禁的第一天。
按照前世的轨迹,他虽然败了,但碧幽也是惨胜。
她此时恨极了他,她会召来毒水蛇撕咬他的皮肉,会用妖力冻结他的血脉,让他在水牢里受尽生不如死的苦楚。
“醒了?”
碧幽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指尖凝聚起一缕幽绿色的妖力,轻轻划过他被锁链束缚的脖颈,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怎么不打了?郁使君,不是扬言要将我挫骨扬灰吗?”
他望着她苍白的脸,喉咙发紧,却满是真诚:“幽娘子,之前幽娘子被我的破锋剑打伤,我愿先为幽娘子疗伤。”
他听山中精怪一直都是叫她幽娘子的,想来应该不会出错。
碧幽闻言动作猛地一顿,竖瞳骤然收缩,满是错愕。
她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破锋剑上的纯阳之力克制妖力,让她的伤势难以愈合。
可眼前这个男人,前几日还提着那柄剑闯她秘境,扬言要取她妖丹。
如今被囚水牢,不说辱骂,反倒要为她疗伤?
碧幽挥了挥手,水牢里的水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她缓步走向他,墨绿长裙扫过地面,没有沾染上半点污泥。
指尖一翻,一枚翠绿的丹药便出现在掌心,碧幽冰凉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既如此,吃下去。”
他认得,这是碧幽自创的一种毒,除了她无人可解,吃下去后便只能任她宰割了。
上一世,他直到被囚多日、百般顽抗后,碧幽为了很好的控制他,让他做炉鼎,强行灌下此毒。第一墈书蛧 蕞鑫章劫哽鑫快
上一世,这枚毒药是他的噩梦,是他屈辱的开端,可此刻再看到它,郁萧心中没有半分恐惧,只剩无尽的酸涩与疼惜。
郁萧没有半分犹豫,甚至主动抬起头,微微张开嘴,声音依旧温顺:
“全凭幽娘子吩咐。”
碧幽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顺从,竖瞳中闪过一丝诧异,捏著丹药的指尖顿了顿。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俯身靠近,冰凉的指尖捏著丹药,轻轻送进他的唇间。
丹药入口即化,清苦的滋味瞬间蔓延开来,下一秒,一股阴柔却霸道的妖力便顺着喉咙滑下,如毒蛇般钻进他的经脉与丹田。
剧痛骤然爆发。
像是无数把细小的冰刃,在他的经脉里肆意穿梭切割。
丹田处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感,原本充盈的灵力被毒性瞬间压制,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碧幽直起身,冷眼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
郁使君,这才是第一步。
毒性彻底发作后,郁萧浑身脱力地靠在石壁上,大口喘著粗气。
铁链拖拽著皮肉,疼得他眼前发黑,可他还是艰难地抬起头,望着碧幽,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
“幽娘子现在可放心了?”
碧幽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毒名唤‘缠魂’,是我自创的,世间唯有我能解。”
“此毒入体,会缠锁你的经脉与丹田,让你终身无法动用灵力,只能任我摆布。”
碧幽的目光扫过他惨白的脸,
“每月十五,毒性会彻底发作,届时万蚁噬心、烈火焚脉的滋味,会比现在痛苦十倍。”
这些话,上一世她是在他被毒控制、百般挣扎无果后才说的,那时只让他恨意更浓。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若听话,便有解药。若不听话,便受万蚁噬心,烈火焚脉之苦我记着了,幽娘子。”
“可惜我还是不信你。捉妖师的话若能信,我这背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碧幽冷笑一声,指尖骤然凝聚一缕妖力,弹在郁萧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脖颈伤口上。
尖锐的痛感瞬间炸开,郁萧浑身一僵,闷哼一声,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却依旧强忍着没有躲闪。
郁萧喉咙发紧,连手腕的剧痛都盖不住心底的酸涩。
沉默片刻,他艰难地调整呼吸:
“我明白幽娘子的顾虑。既不愿让我近身,我便告诉你解决之法,全凭幽娘子自行处置。”
碧幽挑眉,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破锋剑的纯阳之力最忌阴寒,你身为蛇妖,妖力偏阴,二者相冲才让伤口难愈。”
郁萧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语气带着诚恳,“你需寻三样东西,向阳而生的千年艾草、深海鲛珠研磨的粉末、还有持剑之人的心头血。”
碧幽的竖瞳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冷了几分:“持剑之人?你是说你自己?”
“是我。”
郁萧没有回避,坦然迎上她的目光,
“破锋剑是我所持,唯有我的心头血,能让疗伤之法起效。幽娘子不愿让我动用灵力,便只有此法了。”
“你若骗我”她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笃定。
“便让我毒性发作,神魂俱灭。”
郁萧立刻接话,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郁萧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虚言,任由幽娘子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水牢里陷入死寂,只有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还有污水流淌的细微声响。
碧幽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压下心头的疑虑与复杂情绪:
“姑且信你一次。若此法无用,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郁萧望着她:
“多谢幽娘子肯给萧这个机会。若此法无用,无需幽娘子动手,我自会引毒上身,以死谢罪。”
碧幽不置可否,转身沿无水通路走向石门。
走到门口时,她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吩咐:
“安分待着,若敢乱动,缠魂毒的滋味,你随时可以再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