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安安静静地往前挪。自打杨开山老爷子搬过来,一晃眼,两天就过去了,这两天李卫东也没闲着,没少带着李卫兵和黄子冲在村里打听周围有没有丢狗的。
就连赵山他们也都没闲着,在林场同样帮李卫东打听,可奇怪的是,那家伙似乎是消失了似得,没有哪家丢过狗,看样子就是冲着他李卫东来的。
虽然心里有了数,但是想要知道具体是谁,还得在观察观察。
这两日雪片子没个停歇的意思,李卫东也就没往金泉沟子那边跑,正好得了空,猫在家里,缠着老爷子学那抬参的门道。
老爷子也是个实诚人,既然认了徒弟,便不藏私,盘腿坐在热炕头上,就著旱烟和热茶,把那些老辈传下来的山规和找参的法子,一样一样细细讲给李卫东听。
“进山抬参,头一条,得敬山神,守规矩。”杨开山神色肃穆,用烟袋锅子虚点着,“见了山神庙、老把头坟,得磕头、上供(酒、馒头)。
在林子里,不能胡咧咧,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坐树墩子,那是山神爷的座位。见了棒槌,得喊棒槌,这叫喊山,定了性,它就跑不了。
然后就是接山,旁边人应‘什么货?’‘几品叶?’这都有讲儿,乱了套,惊了‘参娃子’,它可就土遁没影儿了。”
“找参呢,讲究‘看埯子’(寻找生长环境)。得找那背风向阳、土头肥、排水好的山坡地,最好是柞树、椴树底下的腐殖土。
‘三花’、‘五叶’、‘灯台子’(人参不同年份的形态),叶子长啥样,你得门儿清。老跑山的,还讲究‘观山景’。
哪片林子雾气润、地气足,哪块石头旁爱藏货,这都是几辈子攒下的眼力见儿。”老爷子说得慢,李卫东听得入神,拿个小本子不时记上两笔,心里头对这些祖宗传下来的智慧佩服得紧。
(简单说一下,不然后面怕有人看不懂。)
第三天早上,外头的雪总算小了不少,变成了细细的雪沫子。李卫东起来先去看狗。自从经历了那次的事情后,灰狼成功晋级到了李家狗帮的二把头,仅次于白胖儿之下,至于sb青虎,李卫东足足饿了它一天让他长长记性。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很少有狗能拒绝得了到嘴的食物,白胖儿这种毕竟屈指可数,而且在白胖儿的良好教导下,看着白妞似乎也有这个意思,但是李卫东还是决定了这件事得认真对待,所以他打算以后就不栓白胖儿了,就让它在院子里巡逻。
凭借着白胖儿的香头,以后在发生这种事儿也能提前预知了。
李卫东走到狗帮二把头灰狼叫到跟前,用手扶著灰狼的一侧,小心地把它身上重新缠上的绷带一圈圈解下来。那个血痂已经再次恢复的差不多了,周围也不再红肿。
只是可能李卫东今天下午的上山计划它又没法掺和了。
灰狼亲昵的舔了舔李卫东的手心,它这两天在殷同志的特殊关照下伙食好了不少,此时身上的毛油光锃亮的看起来非常精神。看书君 已发布最歆蟑結
李卫东满意地拍拍它脑袋,又看了看旁边的花猫,这家伙比起刚来时圆润了些,身上的疤毛也长匀乎不少,估摸著这会就可以进山了。
收拾完狗,他抄起大扫帚,开始清扫院门口的新雪。
雪不厚,没多会儿就扫出条干净的道儿。刚直起腰喘口气,就看见李卫兵缩著脖子,踩着雪“嘎吱嘎吱”地从屯子那头跑了过来,脸上照例是笑嘻嘻的。
李卫东把扫帚往墙边一靠,双臂抱胸,拿眼上下打量著自己这个堂弟。
这小子,自打那天跟着自己练完了枪后,几乎长在自己家了,整天跟着自己,说是帮着自己查偷狗的,一天能跑八趟。“李卫兵?”李卫东开口,语气带着点探究,“你这两天,有点闲得过分了啊。林场那边不干了?”
李卫兵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唰”一下就僵住了,像被冻住的糖葫芦。嘿嘿勉强笑了两声,手脚好像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副被当场戳穿了底裤的窘迫样儿。
李卫东一看他这德性,心里就明镜儿似的了。他也没客气,抬手就给了李卫兵后脖颈子一个不轻不重的大脖溜子,发出“啪”一声脆响。
“能耐了你!”李卫东瞪着眼,手指头虚点着他,“啥时候的事儿?老实交代!”
李卫兵被抽得一缩脖子,呲牙咧嘴地揉了揉后颈,偷偷瞅了瞅东哥的脸色,发现似乎没有真动怒的迹象,胆子又回来了些,讪笑着挠头:
“嘿嘿,东哥,你咋啥都知道,就就个前两天。我去林场把手续啥的都办利索了。反正我那活儿就是自己拉木头,来去自由,不像我爹和龙虎兄弟他们”
李卫东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又带着点讨好笑容的堂弟,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知道木已成舟,说啥也晚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叹口气,瞪了他两眼,算是默认了。然后弯腰扛起靠在墙边的铁锹,抬脚就朝林雪梅家方向走。
李卫兵一看东哥没再继续追究,心里那块大石头“咚”地落了地,顿时眉开眼笑,恢复了之前那个模样。
他快走两步追上去,舔著脸问:“东哥,那你你往后进山,能带我不?我保证听话!”
“听话你拿手榴弹炸熊仓子?”
冷不丁的让李卫东顶了一句,卡的他半天不知道该咋说,心里对赵龙飞那个混不吝暗骂了两句。
李卫东头都没回依旧往前走着,没好气地说:“你都把饭碗砸了,我不带你,让你喝西北风去?跟着吧,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哎!谢谢东哥!亲哥!”李卫兵这一下可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乐得差点蹦起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分说就把李卫东肩上的铁锹抢过来,自己扛在肩上,然后像是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哈哈”大笑着,迈开步子就冲在前面,朝着林雪梅家小跑起来。
李卫东看着他那欢实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嘴角却也忍不住勾起一点笑意。
心里想着,算了,跟着就跟着吧,早晚的事儿,自己堂弟是个毛躁性子,早点带着跑跑山也能早点帮上忙。
想到这随即他提高嗓门,冲著前面喊:“跑那么快干啥!赶着去投胎啊!看着点道儿!”
二人前一后,踩着雪朝林雪梅家走去。
此时的林雪梅家小院里,也挺热闹。小卖部的刘燕婶子正在屋里,手把手教林雪梅怎么用毛线织手套。
林雪梅学得很认真,手指头却有点笨拙,不时惹来刘燕婶子善意的笑声和纠正。刘燕婶子的闺女刘小朵,今年十九了,跟李卫兵同岁,正跟林雪樱在门口堆一个小雪人,两个姑娘嘻嘻哈哈的。
林雪梅她们搬来金泉屯这段时间,不但林雪樱交了好些同龄朋友,连林雪梅也跟屯里不少年纪相仿的姑娘媳妇熟络起来,时常走动。
这织手套的毛线,就是她托刘燕婶子小卖部进货的时候帮着捎来的。正学着,就听见院墙外传来一声熟悉又咋呼的吆喝:
“嫂子!我跟我东哥来给你家扫雪来啦!”
嗓门亮得能把房檐的雪震下来。随着话音,李卫兵扛着铁锹,一头冲进了小院。可他刚踏进院子,一抬眼,正好跟闻声抬起头来的刘小朵对了个正著!
时间好像突然卡了一下壳。李卫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地红了起来,从脖子根直漫到耳朵尖。
他张著嘴,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嗓子眼儿,扛着铁锹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活像被施了定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