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王文虎扭过脖梗子看清是啥玩意儿,只见一道黄不啦叽、带着黑斑点的影子,跟道闪电似的,“嗖”地从旁边一墩子榛柴裸子里窜了出来,裹着一股子野物的腥臊气,直眉瞪眼就奔他面门扑过来了!
那东西比家里养的狸花猫可大不老少,俩耳朵尖上支棱著一撮黑毛,身上黄底子衬著黑斑点,瞅著就邪性。
王文虎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张毛哄哄、呲著尖牙的脸盘子瞬间就怼到眼前了!吓得他魂儿差点从天灵盖飞出去,脑子里“嗡”一声,一片空白,整个人跟冻僵了似的杵在那儿,连躲都忘了躲。
说时迟,那时快!离得最近的赵山眼角余光扫见这影子,想都没带想的,纯粹是急了眼的下意识,抡起手里那面刚敲完、还沉甸甸的黄铜锣,铆足了吃奶的劲儿,照着那道扑向王文虎的黄影就狠狠抡了过去!
“哐——!!!”
一声金属拍在肉上的闷响,听着都疼!你别说,这一下子还真瞎猫撞上死耗子,铜锣边儿结结实实拍在那东西的腰眼上了!那玩意儿扑人的势头被这冷不丁的一下给打歪了,发出一声又尖又利、瘆人毛拉的嘶叫,在半空拧了个劲儿,“啪叽”摔在旁边雪窝子里。
可它那双黄澄澄的眼珠子凶光一点没减,死死剜着惊魂未定的王文虎。
“白胖儿!”李卫东一声沉喝。
早就绷紧了身子、蓄势待发的白胖儿,跟支离弦的箭似的,“噌”一下就射了出去,张开大口直奔那东西的脖子咬去!白胖儿在猎狗堆里那是拔尖的,速度、劲头、咬合力都没得挑,往常对付野猪、就算跟熊瞎子周旋,都很少吃瘪。
可这回,它碰上硬茬子了!
那东西个头比白胖儿小一圈,可那份灵巧劲儿简直不像话!只见它腰身跟没骨头似的一拧,竟在快要被咬上的节骨眼儿闪开了白胖儿的致命一口,反而借着转身的劲儿,一只前爪子带着锋利的弯钩指甲,闪电似的挠向白胖儿的脑袋!
白胖儿猛一偏头,险险躲开,可那东西另一爪子又到了跟前!一狗一兽,眨眼就缠斗在一块儿,动作快得让人眼花。
白胖儿连着几次凶狠的扑咬,竟然都被这东西以毫厘之差拧身躲开,反倒是白胖儿自个儿,为了躲开对方那鬼魅似的反击,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只听“嗤啦”一声,那东西一爪子划在了白胖儿的肋巴扇上,厚实的狗毛被割开,幸亏白胖儿躲得快,只留下几道不深的血口子,可这也够吓人的了!
李卫东看得心头一揪,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出来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山猫野狸子,这是猞猁!老辈人也叫它“老虎崽子”、“山猫子”或者“林曳”。
这玩意儿是正经八板的林中猛兽,独来独往,神出鬼没,速度快得邪乎,爪牙锋利得像刀子,能在老林子里猎杀狍子、鹿,落单的老母子它都敢上去比划比划!
看这只的块头和凶劲儿,八成是顺着血腥味和黄毛子的叫唤声想来捡现成便宜,结果让他们给搅和了。
眼看那猞猁躲开白胖儿一咬,身子一伏,又要朝着白胖儿的脖子下软肋扑,李卫东不能再等了!他飞快地给自己的撅把子推上一发子弹,也顾不得射击角度别扭,猛地抬起枪口,朝着那团跳跃的黄影子大概其就是一枪!
“砰!”
子弹擦著猞猁的脊梁骨飞过去,打在旁边一棵树干上,崩得木屑乱飞!
这一枪虽说没打着,可巨大的枪响和近在咫尺的威胁,把那只凶悍的猞猁吓得浑身毛“唰”惊恐的“嗤~嗤”声,再不敢纠缠,猛地一拧身子,像道黄色的闪电,“嗖嗖”几个起落,就钻进了金泉沟深处密密麻麻的杂木林子,眨眼没了踪影。
“操!”李卫东低骂一句,赶紧提着枪跑过去。先扫了一眼兄弟们:“都没事儿吧?虎子,伤著没?”
王文虎这会儿才缓过一口气儿,脸还煞白,摸著自己的脸蛋子,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没没事,东哥,就就吓一大跳。多亏山子哥那一锣!”
赵山也松了口气,摆摆手,看向白胖儿。
李卫东已经蹲在了白胖儿旁边,仔细瞅它肋侧的伤口。口子不深,但划开了皮肉,血珠子正往外渗。他心疼地摸了摸白胖儿的脑袋,白胖儿扭过头舔了舔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动静,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委屈。
李卫东赶紧从随身背的子弹带里掏出个那瓶止血消炎药粉,往伤口上抖了厚厚一层,又拿干净绷带仔仔细细缠了好几圈。
这时,黄子冲、李卫兵他们几个才围拢过来,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间就结束了。王文虎咽了口唾沫,后怕地问:“东哥,刚才那那是啥东西啊?咋那么凶?瞅著像猫,可比猫吓人多了!”
黄子冲脸色也有些沉,他走的地方多,见识广点,迟疑着问:“东哥,是不是‘老虎崽子’?”
李卫东眼神发亮,点了点头,手上包扎的动作没停:“没错,就是老虎崽子!这玩意儿可稀罕,鬼精鬼精的,平常都猫在深山老林里头。”
他手上利索地系好绷带结,抬起头,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兴奋:“你们知道不?这玩意儿的皮子,那才叫真值钱!毛又厚绒又密,斑点还漂亮,做帽子做领子,又暖和又稀罕,比狐狸皮、貉子皮金贵多了!”
说到这语气顿了顿,眼神定定的看向老虎崽子逃走的方向。
“而且这畜生神出鬼没,可遇不可求,没想到它自个儿溜达到咱金泉沟来了,这简直是肉包子打狗?不对,是金疙瘩自个儿往咱怀里蹦!”
他这话一出,几个人眼睛都亮了,闪烁著兴奋的光。但李卫东随即冷静下来,摆摆手:“不过这事儿急不得。这玩意儿太鬼道,速度快,又会爬树,单个儿不好收拾。今天让它受了惊,估摸短时间不敢再露头。咱得从长计议,琢磨个稳妥的法子。”
说完,他看向李卫兵:“卫兵,你腿脚快,麻溜儿跑回屯里一趟!告诉赵书记和韩大爷,就说金泉沟的猪帮让咱收拾利索了,让他们多派几挂马车、牛爬犁过来拉肉!顺道把你们家马车赶过来。”
“好嘞东哥!你就瞧好吧!”李卫兵一点不含糊,重重点头,转身撒丫子就往屯子方向蹽,年轻力壮,一会儿功夫就蹽没影儿了。
李卫东则带着剩下的人抓紧工夫拾掇野猪。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指着地上的猎物。
“咱留几头小黄毛子,再挑一头肉瓷实的大母猪,龙子虎子你们几家分分,自个儿吃还是送亲戚都行。再拣点好下水、猪肚子啥的,我留着回去喂青虎、花猫它们。剩下的那些炮卵子,老母子、黄毛子,全拉回去卖给大队。”
“对了,还有那头大炮卵子,”李卫东用下巴指了指那头五百多斤的庞然大物,“那玩意儿我另有用处,给我单独留着。”
几人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更快了,刀子刮开皮肉的“嗤嗤”声和放血的“哗啦”声混在一块儿。李卫东特意挑出几副最肥嫩的猪心猪肝,喂给立了功又挂了彩的白胖儿,看着它大口吃完。又仔细用油纸包了好几大块猪肚、猪肺,准备带回去给家里的狗加餐。
没等多久,就听见山下传来动静。先是赵延升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后座上驮著韩大爷,两人风风火火地往这边冲,到了坡下直接把自行车一撂,闷著头就往上爬。别说,赵书记年纪虽然不小,但身体硬朗,人还没到跟前,那带着惊喜和急切的大嗓门就先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