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走了啊！”
吃完早饭，李卫东用一把大白兔奶糖总算把黏在白胖儿身上的两个小丫头给打发了。
今儿个周六，小娟一大早就跑来找卫红玩儿。
好不容易把白胖儿从她俩怀里“解救”出来，这狗东西居然还不乐意，一步三回头地磨蹭，她自己闺女都没这么放在心上。
李卫东看得来气，照着它后脖颈子就给了一下子：“没出息的玩意儿！跟老子走委屈你了？”
白胖儿“呜呜”两声跑开几步，没一会儿，又舔著个大脸，屁颠屁颠跑回来蹭李卫东的裤腿。
瞅它这没皮没脸的德行，李卫东直接被气笑了，蹲下身子揉了揉它柔顺了不少的毛发。自打跟着他回来，白胖儿可没少吃好的，刚还喝了半碗玉米糊糊。这也让他打消了带着它往深山老林里钻的念头。
俗话说猎狗进山前不能喂太饱，一是保持饥饿感才有攻击性，二是怕剧烈运动折腾出肠胃毛病。老话咋说的？“饿狗撵獐，饱狗扶墙”，就是这个理儿。
收拾利索，他牵着白胖儿，扎着绑腿，提着铁锹棍，腰里别著短刀，就出了门。这身行头走在屯子里，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路上遇到不少屯里的妇女，都好奇地打量他。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刘艳刘婶子老远看见，就笑着抓了把瓜子递过来：“卫东啊，这架势，是打运算元承父业了？真要上山当炮手去？”
李卫东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蠢蠢欲动的白胖儿，嘴上谦虚道：“刘婶儿，您可别寒碜我了，我哪有那两下子？就是去打点灰狗子，顺便看看能不能掏两只獾子，给我爹熬点獾子油治腿。
跟婶子大娘们闲扯了几句，李卫东便朝着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走去。
顺着屯子中间的主路一直往北，走到头是个用土坯垒起来的老院子，围墙挺高，看不清里头情况。
“黄大爷？黄大爷在家吗？”李卫东站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院里立刻传来一阵凶悍的犬吠。狗一叫，屋里传出一连串咳嗽声。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拄著拐杖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条腿弓著没法打直。老头子抬眼一瞧是李卫东，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立刻眯了起来，脸上也见了笑模样。
“哎呦！这不是卫东吗？我昨儿个听冲子说你回来了，我这破腿不争气一到冬天就伸不直溜，就没过去凑热闹。咋样，家里都挺好的？”
这老头是黄子冲的爹，外号“黄老邪”。早些年婆娘跟人跑了，他就跟儿子相依为命。
前些年在山上被一头大炮卵子给挑了，幸亏当时在不远处打猎的李建军听见动静赶过去，开枪把他救了回来，不然命都得搭进去。
“快，快进来！李小子你还跟我外道啥？小时候我跟你韩大爷可没少带你逮兔子撵山雀儿！”黄老邪热情地招呼。
李卫东见院里有狗，就把白胖儿拴在门口，自己跟着走了进去。院里一黄一灰两条狗，个头不大，但眼神凶悍，抽动着鼻子，朝着自己扑，绳子扯得绷直，一看就不是善茬。
“黄大爷，您这狗咋就剩俩了？我记着以前不是有四条吗？青虎子呢？”没看到自己此行的目标之一，李卫东好奇地问正在关门的黄老邪。
一提青虎子，黄老邪顿时老脸一垮，随即骂骂咧咧起来“唉！甭提了！上个月，殷子民，就你那个不著调的老舅，非来借狗，说是要去掏熊仓子。结果不知道出了啥岔子，青虎子，连着他自己那三条好狗，全他妈撂山里了，一个没回来！”
听着黄老邪絮叨，李卫东心里由衷地感到可惜。青虎子那可是方圆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头狗，香头好，淌子远，而且胆儿特肥，见了熊瞎子和炮卵子一点不憷。他原本还想借来帮着拖拖自己的狗的，现在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黄老邪一把攥住李卫东的手腕，拉着往屋里走：“行了，不提这糟心事了。你那个老舅，就是典型的没屁搁楞嗓子，自己半瓶子醋，还总想学人家老炮儿上山逞能。”
进屋后，黄老邪要给他倒水，李卫东赶紧抢过水壶自己倒了一碗。两人坐在炕上唠了起来。
黄老邪家是老式格局，客厅和火炕都在一屋，墙面发黄，橱柜结满了蜘蛛网，没啥像样的家具。自从他被野猪挑了，家底都掏空了看病，还欠了屯里人不少饥荒。
他没了上山的能力，全靠黄子冲白天在林场上班，没事了就进山打点猎物拿到镇子上卖了贴补家用。这些年零敲碎打地还了些债，可眼瞅著黄子冲岁数越来越大，连个媳妇都没说上。
“你坐着，我瞅瞅家里还有啥。前阵子冲子打了个狍子，等会儿你走的时候带上点肉。”黄老邪说著就要下炕去拿。
李卫东赶紧拦住：“黄大爷，咱可不兴这样！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您，顺便想借您家那把老洋炮使使。”
“啥玩意儿？”黄老邪愣住了，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卫东的装扮，这才反应过来，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小瘪犊子！我看你是皮子紧了吧！你家我李兄弟能同意你动这玩意儿？不行！绝对不行！万一出点啥事，我咋对得起你爹！”
说著，老头抄起拐杖就往李卫东身上招呼：“赶紧给我滚蛋！别琢磨这没边儿的事！”
李卫东一边躲闪著抽过来的拐杖，一边急着解释：“黄大爷！您听我说啊！我有分寸，手拿把掐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院外又传来一阵狗叫，随即响起黄子冲的声音。
“东哥？你咋来了？哎呦，赶巧儿今儿林场活少，我回来看看。”黄子冲推门进来，正好看见自己老爹举著拐杖追打李卫东的场面，赶紧上前夺下拐杖，把老爷子扶回炕上坐下。
“爹，咋回事啊？您咋跟我东哥动起手了？”
等黄老邪气喘吁吁地把事情说完，黄子冲这才明白过来。李卫东在一旁简直欲哭无泪，空有一身本事，没人信啊，他这会儿就差立军令状了。
“嗨！我当多大个事儿呢！”黄子冲一拍大腿，冲著李卫东挤挤眼，“这还不简单？我跟着我东哥走一趟不就结了！有我看着，您还有啥不放心的？”
李卫东立刻接话：“就是啊，黄大爷！让子冲跟我一块去，我也不往深山里走，就在北山边儿上转转，这您总该放心了吧？”
俩人好说歹说，轮番上阵，黄老邪这才勉强松了口。
他瞅著儿子利索地打好绑腿，背上那杆保养的挺不错的老洋炮，又牵上那两条猎狗，千叮咛万嘱咐：“冲子，你可给我看紧点卫东！千万不能让他出岔子！听见没？”
李卫东牵着白胖儿，忙不迭地点头保证。两人一狗，再加上黄子冲和他的两条狗，总算离开了黄家院子。
等到了屯子北边的山脚下，再往里走就是人们常说的兴安岭。
李卫东和黄子冲互相瞅了瞅对方这全副武装的架势，想起刚才在黄老邪跟前那通折腾，忍不住同时“噗嗤”一声，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东哥，瞅把我爹给吓的！”
“可不咋地！子冲，今天可得靠你帮哥正名了！走，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