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我不想在沈城呆了，我想回老家。精武小税惘 蕪错内容”
李卫东身子站得溜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坐在对面沙发上抽烟的李健国一家子。
窗户上的雪已经凝在了印着梅花的瓷砖台子上。十月底的沈城早就大雪刨天的，呼出的气都成白雾，就算在屋里也冻得人直哆嗦。
“呼——”李健国慢慢吐出口烟。他天生一张国字脸，身上穿着当下最时兴的黑色中山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根根立正，更显得精神。
底下是一双不大却亮得灼人的眼睛，看向李卫东时带着打量，不躲不闪。
“卫东啊，咋的了这是，是不是在厂里受啥委屈了？跟你大娘说，大娘给你撑腰。你看你，这眼瞅著到年底了，等过完年再回去呗。”
说话的是个不论穿戴还是打扮都挺时髦的女人，跟这年头有些格格不入。
女人叫张美婷，是自己大爷的媳妇。烫卷的短发衬得脸盘富态，脸上总扑著淡淡的粉，身上飘着雪花膏的香气，是八十年代里一份挺体面的漂亮。
李卫东没接她话茬。哪怕他现在骨子里是那个在外闯荡几十年、见惯了人情冷暖的李老板，对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他还是提不起半点好感。
“李卫东，你知道沈阳防爆器械厂这个岗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吗？你堂弟从海外回来这么久了，我想给他安排都没辙，你可想明白了。卡卡暁税旺 罪鑫漳截埂欣筷”
看着这个顶着自己亲爹名字的大爷在这说教，李卫东心里膈应得慌。
先不说现在是1982年，离这个破厂子黄摊子还有四年，光想到这一家子上辈子对自己重病老爹不闻不问，他就恶心得够呛。
明明是他顶了老爹在战场上挣的功劳，才坐上这个厂长位子，结果自家最缺钱的时候，连几千块都不肯掏。
从那时起，他就再没跟这家子走动过。
想到这儿，李卫东眼神更坚定了。
“我想好了，我用岗位跟他换，我要白胖儿它们娘俩。”
“白胖儿？不行！那是我好不容易从国外带回来的，不换！”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李海亮，本来见这土老帽表哥铁了心要回山沟还暗喜呢，谁承想这乡巴佬眼光倒毒，一眼相中了自己的心尖子，那还了得？他还指望这俩洋狗下崽子卖钱呢。
旁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的李健国两口子互相瞅了一眼，心想现在小年轻脑子里都想啥？一个要用铁饭碗换两条狗，另一个还不乐意换？
“咳咳！行了，既然你想明白了，明天就跟我去办离职。回去跟你爸说清楚，别整得亲戚间不愉快。”
随后拍了拍旁边的老婆，“美婷啊，你去整俩菜，再包点饺子，今晚咱们好好喝点，就当给大侄送行了。
旁边嘴都快咧到耳根的张美婷见当家的发话了，知道儿子的工作稳了，顿时戏也不演了，乐颠颠地挎上小皮包，套上大风衣就往外走。
“我还没同意呢！我的狗，我不点头谁也别想动！”
李健国见儿子还在那吵吵，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进里屋。
显然李健国在家说话好使，就这一眼便让李海亮缩得跟鹌鹑似的，耷拉着脑袋跟了进去。
门还没关严实，就听见李健国的吼声：
“小瘪犊子我看你皮子紧了是不是？那小…卫东喜欢狗你跟他争啥？带回来三个月你喂过几回？不都是卫东铲的屎？啥狗能比编制金贵？我看你是出国把脑子落外边了！”
李卫东没理会，径直走到门口狗笼前，掀开铁丝网，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白胖儿，去！”
他一声令下，白色大狗嗖地从一米高的笼子里跳出来，一溜烟奔向李卫东住的杂物间。
李卫东弯腰捞起看着老娘头也不回、急得嗷嗷叫的狗崽子，也往自己屋走。
刚关上门，白胖儿就迫不及待扑上来，对着他的脸一顿猛舔，完全不管脚下被踩得吱哇乱叫的崽子。
“白胖儿，行了行了，你崽快让你踩断气了！”
李卫东赶紧推开兴奋的大狗，小心翼翼把狗崽放到床上，这才陪着一天里只有自己下班才能撒欢的白胖儿闹腾起来。
摸着白胖儿厚厚的绒毛，李卫东心里喜欢得不行。
三个月前重生回来，回到他22岁在自己大爷家借住的这一年，他才发现，上辈子被李海亮因扰民活活打死的白胖儿，竟是一只纯种的西伯利亚莱卡犬。
前世李卫东就非常喜欢打猎，不但出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金钱锻炼枪法，还经常和国外的朋友一起去野猪泛滥等地方打猎。
而好猎人都明白，东西伯利亚莱卡在猎犬里能排进前三。
不知李海亮咋在82年把这被毛子当资源的纯种莱卡弄回来的，肯定没少折腾。
想着想着，李卫东眼神飘远了。他想起兴安岭的皑皑白雪，小时候吃的杨拉罐，村里爹娘苍老的脸，妹妹们红扑扑的笑靥。
这些画面，他想得太久太久了。自打爹去世，他就带着娘和妹妹去了南方，只记得娘临走前还念叨要回家。
如今一切从头来过，禁枪令还没下，兴安岭山上数不尽的宝贝，足够他蹚出一条新路。
朦朦胧胧间，他觉得腿上一沉，低头看见白妞正用鼻子拱他衣角。李卫东脸上漾开发自内心的笑。
“白妞，还有你，白胖儿，快了，马上就带你们回真正该待的地界了。马上。”
“咚咚咚”
杂物间木门被推开，李海亮那梳着中分的脑袋探进来。
看见白胖儿亲昵地贴著李卫东裤腿安静趴着，他眼中狠色一闪，硬邦邦甩了句：
“吃饭了。”
四人围坐饭桌，一人闷头扒饭，三人谈兴正浓，气氛热火朝天。
好在这顿让他浑身不得劲的饭很快吃完。帮着把喝趴下的李健国父子整上床后，李卫东回自己屋，想着明天还得去厂里办手续，就把白胖儿和白妞又送回笼子。
见它们回笼后蔫头耷脑的样儿，李卫东心疼地揉了揉白胖儿黑白色的脑门：
“没事儿，这是你俩在这圪垯最后一宿了。我保证。”
白胖儿像听懂似的，立马精神了，尾巴摇得飞起，亲昵地舔他手心。
又跟白胖儿腻乎一会儿，李卫东才打着哈欠回杂物间。明天还得早起买票，他得赶紧歇了。
杂物间关门声刚落，对门主卧门缝里透出一道阴恻恻的目光，死死咬住那扇薄木门。
这时还有意识的李健国见儿子鬼鬼祟祟出卧室，刚想开口，就被没睡着的张美婷拉住：
“得了，别操那心了。不就两条狗吗？海亮想撒气就让他撒呗，明天大不了贴他点粮票布票啥的打发喽。”
“可是唉造孽啊”李健国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蒙上被子装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