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明的审查比对王磊艰难得多。
张明五十多岁，在住建系统工作了近三十年，经验丰富，心理素质也很强。
被带到市纪委后，他一开始拒不交代，一口咬定自己没有问题。
“我工作这么多年，一向遵纪守法，勤勤恳恳。你们说我受贿，有什么证据？”张明振振有词。
“张明，我们如果没有证据，不会请你到这里来。”平向芸冷静地说，“宏建集团，你应该很熟悉吧？”
“宏建集团是高新区的重要企业，我们工作上有往来，这很正常。”张明说。
“工作往来是正常，但经济往来呢？”平向芸拿出一份银行流水，“你儿子在澳洲留学，每年花费上百万。你的工资收入，能支撑吗？”
张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我儿子留学，是他自己申请的奖学金，还有他打工赚的钱。”
“奖学金？打工？”平向芸又拿出一份材料，“我们查过了，你儿子在澳洲的账户，近三年有超过五百万的进账。”
“这些钱，都是从国内几个账户转过去的。而这些国内账户，与宏建集团有资金往来。”
张明不说话了。
“张明，你以为通过多次转账，我们就查不到了？”平向芸说，“现在的技术手段，要查清资金流向并不难。”
“你不说，我们也能查清楚。但如果你主动交代，性质就不一样了。”
长时间的沉默。张明低着头，双手紧握，额头上渗出汗珠。
“除了你儿子的账户，你妻子账户里，你妹妹账户里，都有大额不明资金。”
平向芸继续说，“这些钱，加起来超过一千万。你能解释来源吗？”
张明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崩溃。他知道，纪委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抵赖是没有用的。
“我可以说，但你们要保证，从宽处理。”张明抬起头，眼中带着哀求。
“这要看你交代的情况。”平向芸说，“如果主动交代，积极退赃，可以争取从宽。但如果隐瞒、抗拒，只会加重处罚。”
张明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了。
据张明交代，他与宏建集团的往来始于三年前。
当时宏建集团承接了高新区的一个道路工程，他是项目负责人。
在工程验收时，他发现了一些质量问题，按规定应该要求整改。
但宏建集团的董事长李宏建找到他，送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十万现金。
“我当时很害怕，不敢要。”张明说。
“但李宏建说，这是行业惯例，大家都这么干。他还说，只要我高抬贵手，以后还有‘感谢’。”
“你收了吗？”
“我收了。”张明低下头，“第一次收钱，我很害怕，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但后来发现没事，胆子就大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从最初的十万，到后来的几十万、上百万，张明的胃口越来越大。
作为回报，他在工程验收、工程款支付等方面，后来，张明被提拔为高新区住建局技术处处长，权力更大了。
他开始在项目招标、设计变更等环节为宏建集团“保驾护航”。
“高新区那几个重点项目，招标文件是我让王磊修改的。”
张明交代，“参数是按照宏建集团的优势设置的，这样他们中标的机会就大。”
“卓美绮局长知道吗？”
“她不知道具体细节。”张明说。
“我只向她汇报，说参数调整是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她信任我，就同意了。
“设计变更呢？也是你操作的？”
“是的。”张明说，“宏建集团中标后，会提出很多设计变更，增加造价。”
“我会批准这些变更，然后从增加的部分中拿回扣。
“你拿了多少？”
“前后大概有七八百万”
“除了你，还有谁参与了？”
“王磊知道一些，但他拿得少，主要是帮我跑腿。还有招标代理公司的刘经理，他帮忙操作招标文件，也拿了一些。”
“卓局长她应该不知道。”张明说，“李宏建想给她送钱，但她不收。后来李宏建就不敢送了，怕把她吓跑。”
“你确定她不知道？”
“我不完全确定。”张明犹豫了一下，“但以我对卓局长的了解，她如果知道，肯定不会同意。”
“她这个人，原则性很强，就是有时候太注重效率，对具体业务不太过问。”
张明的交代，与王磊基本一致。卓美绮没有直接参与腐败，但监管不力，失职失察。
平向芸将张明的交代整理成材料，向高晖汇报。
“张明交代，他收受宏建集团贿赂总计一千二百多万元，其中大部分是通过设计变更拿的回扣。”
“他指认宏建集团董事长李宏建是行贿人，招标代理公司经理刘斌是共犯。”
“卓美绮呢？”
“张明说，卓美绮应该不知情。但他也说，卓美绮作为主管领导，对业务不熟悉，对下属过于信任，给了他可乘之机。”
高晖沉思着。案情已经基本清晰了：宏建集团为了获取项目，向张明、王磊等人行贿；
张明、王磊利用职权，在招标、设计变更等环节为宏建集团提供帮助；
卓美绮监管不力，导致腐败发生。
“对李宏建和刘斌，可以采取措施了。”高晖说。
“向芸，你准备一下，对这两人立案调查。”
“同时，对宏建集团的相关项目进行审计，查清到底造成了多少国有资产损失。”
“卓局长那边呢？”
“卓美绮的问题，要专题研究。”高晖说，“虽然她没有直接参与腐败，但监管不力，失职失察的责任是跑不掉的。怎么处理，要慎重。”
“要不要听听凌书记的意见？”
“要，但不仅仅是凌书记。”高晖说，“这件事影响比较大，要上市纪委常委会，还要向市委汇报。我们要提出处理建议，由集体研究决定。”
“我明白了。”
“那就这么办，我这就去向凌书记汇报。”高晖说罢就去了市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