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进来了,刘红花也不好再往外赶,只好转身去灶房给张老头加了副碗筷。
她家人口简单,她和儿子两个壮劳力,养一个狗剩,粮食还算宽裕,匀出一口给张老头吃倒也够。
张老头也知道自己这饭吃得名不正言不顺,很是不好意思,只敢埋头吃自己碗里的,不敢多夹菜。
刘红花一边吃着,一边想起刚刚听到的关于张家的事,八卦之心按捺不住,便开口问道:“建国,你家铁柱真把院子给围起来了?这就算跟家里闹掰了?”
张老头正吃着人家的饭,也不好隐瞒,叹了口气,老实说道:“哎,别提了,都是我家那老婆子闹的!
冤枉阿梅偷吃桃酥,还动了手,又不赔错。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这不,把老二两口子给逼急了。”
刘红花撇撇嘴,不屑地说:“你家玉芬那脾气哦,真得改改了!太硬,得罪人哩!”
张老头心里正对老婆子有气,听到这话,深有同感,忍不住感慨道:“谁说不是呢!要是她能跟你一样明事理,想得透彻,就好了。”
坐在一旁的陈利农见自家娘开始暗戳戳地拱火,生怕张老头回家又跟老伴吵起来,赶紧打断:“娘,快吃饭吧,您不是说下午累得慌吗?早点吃完好上炕歇着。”
刘红花被儿子打断,也不生气,笑着招呼张老头:“对对,建国,多吃点,别客气。”
张老头这顿饭虽然吃得有点尴尬,但肚子里有了热乎食,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吃饱喝足,他道了谢,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一进屋,他脱鞋上炕,嘴里还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躺在另一头的刘玉芬觉得他吵,没好气地说:“吵啥吵?还让不让人午休了?心情这么好,捡着钱了?”
张老头被泼了盆冷水,哼了一声,背过身去自己睡在一边。
心里却忍不住对比起来:看看人家红花,说话多中听,待人多和气!再看看自家这个,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点都不体贴!
张老头想,哎,要是老婆子能有红花一半好,这家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下午上工的时候,李秀兰正埋头锄草,和她挨着垄的吴春妮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秀兰,我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儿啊?神神叨叨的。”李秀兰直起腰,擦了把汗。
“我中午看见你公公了!”吴春妮眼睛发亮,“你猜我从哪儿看见的?”
“从哪儿?”
“从红花婶家出来!”
李秀兰听得莫明其妙,疑惑地问:“从她家出来咋了?这有啥的?”
她心想,都是一个村的,串个门不是很正常?
吴春妮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不知道,脸上露出八卦和猥琐的笑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里头可有故事了!”
她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便凑得更近,把声音压低,跟李秀兰说起了陈年旧事。
原来,刘玉芬和刘红花关系不好,不单单是因为年轻时样样被比下去。
更关键的是,张老头年轻时,跟刘红花好过!
两人认识后,情投意合,可刘红花的爹嫌张老头家里穷,死活不同意,硬是把刘红花嫁到了前进大队一户条件稍好的人家。
张老头一气之下,转身就娶了和刘红花一个队的刘玉芬。
至于这事,吴春妮都是听她婆婆讲的,她婆婆也是刘玉芬她们那个大队的。
“你婆婆哪能不知道这些事儿?”吴春妮撇撇嘴,“可她自家条件也就那样,也没得挑,只能嫁了。嫁过来之后,看见红花婶子,那能有好脸色吗?”
李秀兰听完,眨了眨眼:“哦,是这样啊。可这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而且今天利农哥不也在家吗?可能就是普通串个门。”
吴春妮挤眉弄眼地说:“嘿!那可说不准!旧情复燃啥的…”
李秀兰被她那猥琐的表情逗笑了,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去你的!净胡说八道!脑子里都想些啥不正经的!”
两人笑闹了几句,正好看见队长过来,赶紧收了声,继续老老实实地锄草,不敢再闲聊了。
不过,李秀兰在心里琢磨,没想到公公婆婆年轻时候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八卦,晚上回去可得跟自家男人好好说道说道。
下午牛妞放学回来,一进大院门就感觉不对劲。
她瞪大眼睛看着二伯家屋前那圈崭新的树枝篱笆,又看看进去自家屋子只有条很窄的小道,觉得稀奇极了。
牛妞跑进屋就问她娘:“娘!咱家院子咋变这样了?”
李秀兰正忙着呢,头也不抬地说:“就这样呗!正式分灶了,以后咱们在自己屋里开火做饭,各吃各的。”
牛妞应了一声,小脑袋转来转去,看着自家这处境。
他们家屋子在整排房子的最边上,原本就有两侧是院墙,另一侧挨着二房的屋子。
现在二房这么一围,等于把她家最后敞亮的一面也给堵上了,就留下一条窄巴巴的小道能挤进去,看着就别扭。
她扯了扯她娘的衣角说:“娘,你看二伯家都围起来了,咱们家这跟被围起来也差不多嘛,就留个缝钻进来,多不方便!
还不如咱们自己也围起来,在前面开个自己的门呢!那样进出多痛快!”
一旁的张铁军听见闺女这话,他站在门口看了看,确实觉得憋屈。
二房一围,他们三房进出都得走这么窄的小道。
他想了想,便去了堂屋跟张老头说:“爹,您看现在院子成这样了,二哥家围了一圈,我家进出就剩条窄道,实在不方便。”
见张老头脸色还好,继续说:“我想着,干脆我家也学着二哥,在旁边另开个门,自己围个小院,您看行不?”
张老头今天被一连串的事搞得心力交瘁,也懒得管,也管不了了。
他抬眼看了看三儿子,无力地摆摆手:“随你们吧,爱咋整咋整。”
老二先斩后奏,好歹老三这还算给了点面子,知道问问他。
张铁军得了张老头的准话,心里有了底。
他看看天色还亮,干脆说干就干,趁着这点亮光把事儿给办了。
他找来工具,走到自家屋子对着的这面围墙,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小片篱笆墙给拆了,清出一个能进出人的口子。
接着,他把拆下来的那些树枝,搬到了狭窄小道入口处,横七竖八地那么一堵,再用麻绳草草固定了一下。
这下,通往二房那边的路算是彻底封死了,自家屋前这块地方就跟大院其他部分隔离开了。
最后,他用木条敲打拼接,做了个简陋的栅栏门,用旧门轴安在了新开的口子上。
忙活完这些,三房也有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