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笑麟打开笼子。
杜宾犬匍匐着爬出来,天线背到耳后,嘤嘤叫唤,使劲扒拉男人。
陆笑麟从包里掏出一把吃的。
一人一狗亲近得仿佛一家人。
林馥把断裂的狗绳扔地上,陆笑麟用脚扒拉到一边。
林馥瞪他。
陆笑麟蹲地上,使劲揉狗头,“樱花,馥馥不喜欢你,我家也不能收留你,看来你只能流浪街头,到处翻垃圾桶了。”
李叔咳嗽两声。
陆笑麟继续麟言麟语,“别怪馥馥,要怪就怪你自己,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生成一只猛犬?你为什么不能是一只泰迪?”
“陆笑麟,你pua狗给谁听?”
林馥拍桌子。
李叔不想看他们吵架,忙说能养,一定能养,结果下一秒就闪了老腰。
陆笑麟把人扶去休息。
回来也不说话,坐在狗身边,一下一下地抚摸,不嫌地板脏,也不嫌狗脏。
小孩似的。
林馥气得发笑,“狗不能留在林宅,李叔是家里老人,他有个三长两短,我……”
陆笑麟点头,“行,那就宰了,晚上黄焖,肥水不流外人田。”
“陆笑麟!”
“我没聋,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不吃。”
林家人不能碰狗、黄鳝、乌鸦,连杀都不行,更别提吃。陆笑麟跟林春山走得近,明明也守忌讳,却偏偏要说这些。
陆笑麟哦了一声,做个手势。
樱花走到她身前,乖乖趴下,油光水滑的。
林馥不理。
打电话叫负责修缮宅子的人过来说话。
一行人拎着工具进来。
樱花盯着每个人看,只允许林馥叫到的人上前。其他人一旦靠近,它就会贴过去低吼。人往后退,它才回到林馥脚边趴下。
很象保镖。
林馥聊两小时。
樱花趴两小时。
有人拿肉干逗它,嘬半天,狗都装作没看到,情绪稳定得象条假狗。
陆笑麟问她是不是要修宅子。
“你不是没聋吗,不会自己听?”
林馥夹枪带棒。
陆笑麟说:“我来修,房子格局我熟。”
能不熟吗?
他小时候不知道破坏了多少。
看在某人主动帮忙做事的份上,林馥伸手摸狗,樱花主动粘贴来,发出嘤嘤的谄媚叫声。
它实在是太娇羞了……
林馥弯腰,扒开狗腿,发出灵魂质问:
“一条公狗,为何如此娇羞?”
林馥的动作、神情、语气,实在滑稽。
陆笑麟笑了几声,开始稳定发挥——他说公的才娇羞,母的就是霸王龙了。
“谁是霸王龙?”
林馥快步走过来。
陆笑麟举起手,投降。
林馥不依不饶:
“问你呢,谁是霸王龙?”
“我是。”
这还差不多。
林馥收回手,说她会想办法安置樱花,又问陆笑麟哪捡的狗,怎么有点象训练过的护卫犬?
陆笑麟说国外捡的。
林馥眼皮一跳,幽幽看他。
陆笑麟也不藏着掖着,他对林馥,向来坦荡,“储槐游艇上的,他们给它绑了炸弹,让它游到我们船底下。”
……
“我跳下去,拆掉炸弹,把它弄上船。”
“它原本叫鱼雷,我觉得不好听,不吉利,就改成樱花。”
“樱花,樱花,你看它多喜欢?”
陆笑麟弯腰呼唤,樱花跳到男人身上,亲昵地舔舐,一人一狗差点当着林馥的面舌吻。
林馥不知道该从哪里说。
是生猛的狗体炸弹,还是更加生猛的肉身拆弹,还是他陆笑麟出去一趟,什么土特产也没带,就带了条叛徒的狗回来?
算了。
活着就好。
他能活着,她也就暝目了。
陆笑麟提到当地政府军恰逢其时的支持,问是不是林馥的手笔。
林馥笑死了。
“我好大的面子,你是真敢想。”
默了默,她低声说:“过两天跟我去一趟顾庄。”
陆笑麟秒懂,定定看着她。
林馥问他看什么。
男人垂眸笑起来,笑纹缱绻,笑意深重,是只对林馥绽放的樱花般的笑。
“馥馥……”
她的名字,经由他的气息缓慢粗沉地念出。
象是释迦摩尼在水里听到的那声“唵”。
世界为之摇撼。
一种冲动,从肺腑生出,汇聚成热流,热流滚进心脏,带来阵阵剧烈压缩,使得心跳声清淅可闻,像鼓在擂。
再后来,一场酸雨淋湿她。
每个细胞都在灼烧,都在崩塌。
她要融化了。
酸涩的感觉堵住喉咙。
雾黑的眼睛无端端发红,不,不是无端端——陆笑麟这样的笑容,林馥前世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她和陆斯年的婚宴上,陆笑麟站在花丛隐蔽的深处,而她站在璀灿的光中。
一次是在陆笑麟死前的一周。
林馥有种冲动。
现在就抱住陆笑麟,逃到世界尽头。
……
“臭丫头,怎么又对我动手动脚?”
林馥抱住陆笑麟,男人没有反抗,但声音闷闷的。
“现在没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只要不说,没人会知道。”
“无聊。”陆笑麟的声音哽了一下,“别玩这种把戏。”
“害羞了?”
“……就不该让你跟周甜来往。”
“关甜甜什么事,你不喜欢就拒绝,我松手就是。”
陆笑麟沉默着,一直沉默着,任由林馥抱住自己。
林馥颇有些得意,“身体还是比嘴巴诚实。”
日光很淡。
照在身上不暖。
陆笑麟问她能不能一辈子抱紧他。
林馥松开手。
男人从雕花木椅上抬起头,黑发遮了眼,但仍挡不住其中的灸热,他的目光岩浆一样,烫得林馥身体发软。
是男人了。
喉结突出,骨骼硬朗,下巴有轻微的暗沉,是午后冒出来的胡茬。
他的呼吸和目光一样能灼伤她。
林馥低下头。
心里小鹿乱撞。
陆笑麟说:“馥馥,不要难过了,你想要的都会有的,只要我在,没人能拿走属于你的一切。”
林馥再次抱住他。
就象抱住一团即将掉落的火。
陆笑麟的声音越来越低。
几乎到了没法分辨的地步。
林馥只能听清楚其中近乎呓语的那句:“我说到做到,馥馥,我一直都记着,一直都记着……”
他记着什么?
算了。
只要不是记仇都行。
林馥沉迷此刻的相拥,他那么乖,那么脆弱,一点刺都不带,她甚至想亲他两口,不是亲脸,是亲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