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快就洗好了?”
阮皎没想到他会在门后偷听,脱口而出的话没过脑子,看到男人脸色肉眼可见地黑沉下来,才连忙改口。
“我不是说你快……啊呸,我就随便问问,就字面意思,没什么意思。”
她抬头望天花板,低头看地板砖,不敢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探究视线。
按照她积累的相关经验,一般这种时候,毒舌怪就该对她说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挖苦之词了。
只是这次没有,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那双狭长的眼眸垂落在她身上,锐利的眸底透着抹不开的温和。
“你想知道,不如问我本人。”
阮皎跟在他身后进屋,若无其事地摆手拒绝:“你们的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我就看不惯她狐假虎威。”
闻言,男人眉心拧了拧,透出肃杀而冷淡的薄情,“不是我们,她的婚约,我没想要,也轮不到我。”
十几年前,倪家算得上豪门圈子里有头有脸的家族,跟倪家联姻,的确能为段家带来不少的助力。
这样好的婚事,从来都是段君则的,就象是其他任何美好的人事物,都属于段君则,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谁知道后来段君则不想要,硬是把婚约推到他头上,他这才割舍了相当一部分利益,解除两家的婚约。
阮皎突然get到他话里的微妙。
“那个女人肯定更疼爱他吧?”
你妈妈肯定更疼爱弟弟吧?
从小受惯了冷落和排挤,所以对谁说话都冷言冷语,仿佛刺痛了别人,就能证明自己多无所谓受伤。
段君彦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她的话,转过身时,俊美的面庞表情仍旧从容,波澜不惊。
“问完了就继续,少偷懒。”
阮皎打起精神,练得愈发认真。
一直到今天的训练结束,男人都没提会怎么处理她暴揍倪婉怡这事,阮皎也没问,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从段君彦的房间里出来,阮皎坐电梯回自己的楼层,出了电梯就一路小跑,生怕在外面逗留撞上沉妄。
顾明琛让沉妄送衣服那事,她到现在都还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跟告诉沉妄,她在和顾明琛同居有什么区别?
阮皎有预感,这不是一两个吻能哄好的事,段君彦说的那种肚子鼓起来的情况,这么看都还算好的了。
往坏处想,像宋今禾那样,从五楼窗口,嗖的一下,自由落体。
心虚和恐惧轮流占据她的心神。
以至于接下来好几天,阮皎除了乔装打扮,偷偷摸摸去找段君彦训练,其馀时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奇怪的是,沉妄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也没有象之前那样在她门口蹲守,这让提心吊胆的阮皎松了口气。
这天,阮皎照常去找段君彦训练,训练完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吃晚饭,吃到一半,通信提示音响起。
对面的男人抬眸看她一眼,挑了挑眉,把通信开了免提放在桌面上,中年男人浑厚且威严的嗓音传出来。
“君彦,我听说前几天婉怡去看你,被一个女孩给打了,现在你倪叔叔找上门来要说法,你怎么看?”
阮皎咬着筷子,摒息凝神。
段君彦好整以暇地望去,女孩翘着纤长浓密的睫毛,一双杏眼乌溜溜的,胆子大了不少,盯着他看。
他唇角微勾,哼着漫不经心的腔调,“您老想我怎么看?”
“老实说,那女孩是你什么人?”
通信那头,男人的声音带着细微电流声,透着几乎压抑不住的喜色和期盼,只等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阮皎缓缓垂下眼睛,夹了一块粉蒸排骨,咬着瘦而不柴的肉反复咀嚼。
视野里是满桌的鲜香好菜,耳朵却只听见男人低笑一声,坦然的声线没有任何隐瞒,“她啊,是我嫂子。”
“咳……”
阮皎被粉蒸排骨的粉呛到。
“臭小子,谎话也不编个象样的!还有,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她紧张得不行,好不容易压下咳嗽声,又听见段君彦慢悠悠地解释,“明琛的女朋友,怎么不算嫂子?”
那头带着窃喜的询问戛然而止。
“哦……是明琛的女朋友啊,你个混帐东西不早说,还以为我们老段家也要有儿媳妇了,又是一场空……”
接着是一个老父亲的口吻,对单身儿子絮絮叨叨的数落,每个字眼都透着催婚的埋怨和鞭促。
段君彦漫不经心地听着,该吃吃该喝喝,末了简单敷衍一句:“急什么,你儿媳妇也快有了。”
阮皎听他们没聊到重点上,忍不住冲他做口型,“我打倪婉怡的事,问问你爸准备怎么办,拜托~”
结果段君彦比了个ok的手势,张口就是一句:“倪婉怡那边,谁准你乱牵线的,让她以后别来烦我。”
人到中年都有做媒的烂毛病。
这话把段伯勋气得干瞪眼。
“……你个逆子!人家婉怡对你一心一意,人长得又标致,你在外面找不三不四的,不如跟婉怡试试!”
听到某个恶意的词,男人眉心狠狠蹙了蹙,语气发沉:“老不死的,口下积德,要试你自己娶回去试。”
不等段伯勋破口大骂,他堵上后面的说辞:“爷爷欠倪家一条命,我把倪婉怡给他们送回来,还清了。”
“至于那天,是她不知好歹,对嫂子出言不逊还想动手,倪家要是追究,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挂了。”
他就这么雷厉风行地挂断。
阮皎望着段君彦,目定口呆。
父子之间是这么相处的吗?
男人却象是喊上瘾了,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了,嫂子?”
“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阮皎憋闷地埋下头不想说话。
臭狐狸比她还大六七岁呢,一口一个嫂子叫得起劲,压着缠绵婉转的音调,叫得她耳根子都开始发烫了。
两人沉默着吃了一会饭。
阮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或许现在看来有些无关紧要了,但之前在别墅的时候,一直是她解不开的心结。
“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她从乔薇几人口中得知,段君彦是专程去救她们的,而她,只是顺手附带的,是沾了她们的光才得救。
这也是她逆来顺受的原因之一,不管怎么样,至少她获救了不是吗?
比起独自跑出去被丧尸咬死,受那么一点气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幽深的眼眸定定注视着她。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
阮皎低声:“为倪婉怡和乔薇?”
她听见男人叹了口气。
“智商负增长了是吗?救人不需要理由,我救你,因为我想救。”
阮皎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自己钻牛角尖,有点尴尬地埋下头。
如果她有能力有资源,看到几个快饿死的小女孩,她也会选择救人。
“谢谢你那时候想救我。”
其实也该谢谢他现在能不计前嫌教她,不只是增长的肌肉和力量,还有那种看不惯谁就扎死谁的精神状态。
不过说出来又有点矫情。
另一边,段伯勋看着被挂断的通信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五分钟后,终于想明白的老父亲,给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发去消息轰炸。
【逆子!你给老子说清楚,明琛的女朋友怎么会在你屋里?!】
【还有,什么叫我儿媳妇也快了?你跟爸实话实说,我跟老顾,是不是只能一个人有儿媳妇?】
【混帐玩意,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别给我们老段家丢人现眼!】
【……】
【算了,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去跟老顾和明琛谈谈,两家几十年的交情,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撕破脸……】
【我儿媳妇那边你抓紧点】
阮皎看着不断振动的通信器,没忍住提醒段君彦,“它又响了。”
男人垂眸看一眼,按灭。
“骚扰消息,认真吃你饭。”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