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别委屈自己,”沉妄托着她左手手肘,轻轻抬起,眼里浮现出一抹心疼,“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怎么带这么一身伤回来?”
他关切的语气变得森冷。
“段君彦是不是对你施暴了?我就知道,玩弄权术的没一个好东西,看着人模人样,实则禽兽不如!”
阮皎听着少年颠倒黑白,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尴尬地扯出一个微笑。
“别骂了,也不是很疼。”
虽然这是个误会,但真要解释起来,情况还挺复杂的,不如就这么搪塞过去,毕竟撒谎说多错多。
总不能告诉沉妄,她去找段君彦学防身术和格斗技巧,目的是为了反抗强权,趁他们不备偷偷跑路吧?
更不能告诉沉妄,她还趁课馀时间和另一个男朋友约会,约到床上亲了又亲,抱了又抱,差点被吃干抹净。
沉妄把她还没消肿的双手捧在掌心,闻言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压低声线问她:“……你该不会是吧?”
手都被打肿了还偏袒野男人呢。
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把阮皎带回自己房间,从空间里翻翻找找,拿出几个冰袋给她冷敷止疼。
“今天别去工作了,伤这么严重,于情于理都该男朋友照顾你。”
阮皎茫然地看了看双手和膝盖,她皮肤白,只是看着有点红肿,连皮都没擦破,这究竟叫什么重伤?
中午,沉妄给她留下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拿着她的工卡就出门劳动改造去了,美其名曰赚钱养她。
不知道沉妄哪来的先见之明,在空间里囤了好多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比基地餐厅里的大锅菜香多了。
阮皎吃得有点撑,晕碳,靠在沙发上睡了会午觉,迷迷糊糊间,好象听见有敲门声,接连不断地响。
她揉了揉雾蒙蒙的眼睛,听见外面确实有人在敲门,快步走到门后,小心翼翼地从猫眼往外看。
是一个面孔很陌生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坐着轮椅,身后一位打扮贵气的妇人推着他,两人都面容憔瘁。
阮皎先在脑海里复习了一遍段君彦教的内容,又捏了个花瓶在手里,估计这两人对她没威胁,才拉开房门。
“请问,你们找谁?”
贵妇人见房门开了,神情焦急,眼泪哗哗滚落,哽咽着开腔:“小姑娘,我们找沉妄,沉少爷是住这吧?”
阮皎心里警剔,没有正面回答。
“你们找他什么事?”
贵妇人抹着眼泪正要说什么,轮椅上的男人抬手制止,他浑浊的目光打量阮皎片刻,露出了然的神色。
“你就是阮皎,阮小姐吧?”
男人看着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神态和语气却透出苍老和疲惫,但对阮皎的态度,是礼貌且谦卑的。
“我叫宋修齐,是宋今禾的父亲,常听我们家今禾谈起你,今天是来跟你道歉的,能否去楼下坐坐?”
阮皎心想那可不是谈起她,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她呢,不过看这两人不象来找茬的,她点头同意了。
三楼,咖啡厅。
宋修齐夫妇很大手笔,上来就要订个单独的隔间,阮皎及时制止了,“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谁知道隔间里安不安全,外面人来人往的,还有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这也是阮皎答应来坐坐的底气。
男人看出她眼里的防备,唇色苍白,扯出个苦涩的笑容,“阮小姐放心,我们是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今禾刚回家的时候,说这位阮小姐挡了她的路,要他无论如何想办法除掉对方,他那时还不以为意。
一个无亲无故无异能的孤女,随便找个由头处理了就是,虽说宋家的权势大不如前,这点还是做得到的。
可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开始动手,只是派人去查这位阮小姐的资料,就受到多方势力的阻碍和警告。
他甚至查不到是谁在阻拦!
宋修齐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心里明白这位阮小姐万万动不得,为此还跟任性的宋今禾大吵一架。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才吵架过后没几天,他就收到了女儿坠楼的噩耗,罪魁祸首连狡辩的意思都没有,行凶后仍旧大摇大摆。
碍于对方的身份和能力,蓄意杀人未遂,竟然只是通报批评,处罚劳动改造半个月和十万贡献点!
他女儿的命只值十万贡献点吗?!
悲愤交加之下,宋修齐不是没想过给女儿报仇,他知道这事绝对跟沉妄和那位阮小姐脱不了干系。
沉妄他打不过,那位阮小姐他还打不过吗?他当时想的是,挟持那位阮小姐,让沉妄自愿付出代价。
没想到他们宋家暗地里的行为,全都被沉妄看在眼里,这更加激怒了年轻的小疯子,险些毁了整个宋家。
宋家已经是被搅得天翻地复,无力回天,再挣扎下去,不仅他女儿搭进去了,其他人也没命好活。
迫不得已之下,宋修齐才带着妻子来赔礼道歉,求沉妄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没想到碰上了阮皎。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现如今的我们,绝不敢对您有任何轻举妄动。”
“阮小姐,今禾的状况你也知道,在医疗部躺着,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大出血,医生说很可能成植物人。”
听到植物人几个字,贵妇人眼泪掉得更急,直接给阮皎跪下了。
“我求求您,跟沉少爷说说好话,求他放过我们宋家,放过我们今禾,以前都是今禾不对,她知道错了……”
阮皎:“……?”
“你先起来,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沉妄他是怎么不放过你们宋家的?他应该没有做杀人放火的事吧?”
杀人放火肯定会被通报。
贵妇人情绪激动,抽泣得说不出话,宋修齐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他抢我们宋家的生意。”
宋家是经商起家的,末世后产业链全断了,资金没用,靠着变卖仓库里的存货,勉强积攒了一些贡献点。
他们在基地商场里租了几个店面售卖货物维生,赚不到大笔的贡献点,也比每天接任务打工要轻松。
沉妄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后,高价买通商场其他店家大幅度降价,害得他们接连一周什么都没卖出去。
不仅如此,他们宋家派出去做任务的人,要么有去无回,要么一无所获,最近的帐目都入不敷出。
宋修齐看了眼毫无知觉的双腿。
“阮小姐,不瞒你说,我这腿,是去探望今禾的时候摔的,医生说损伤到了神经,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而有能力让一个大活人无故平地摔,还恰好摔成永久性神经损伤,除了空间系的沉妄没人能办到。
阮皎听得心情有些沉重,这可是末世,断了经济来源等于活活饿死。
“可是你们的遭遇与我无关,不是我推宋今禾下楼,不是我打压你们的生意,更不是我害你坐轮椅。”
“是,是,”宋修齐连连点头,“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今禾她从小就争强好胜,是我们没教好……”
他尽量放软了语气,诚恳地请求:“阮小姐,希望你能看在我们悔过的份上,放宋家和今禾一条生路。”
宋夫人也抽泣着哭诉。
“因为沉妄从中作梗,基地仅有的两位治愈系异能者都拒绝出诊,今禾她还年轻,你忍心看她变残废吗?”
宋修齐附和:“是啊,今禾是有点任性,但她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有其他宋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阮皎:“所以?”
夫妻俩异口同声:“所以你能不能去跟沉妄求求情,让他就此停手?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宋家感激不尽!”
在两人泪眼婆娑、满是希冀的注视中,阮皎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帮你们,更不会帮你们。”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但也还没有蠢到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地步。
“首先,你们家的事,没有一件是我造成的,我没有义务帮你们求情。”
“其次,宋今禾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她把我关进杂物间,困在天台,这两次都是有概率冻死人的。”
“不能因为我幸运没受伤害,就忽略她蓄意谋杀的意图。”
“第三,你的意思是说,宋今禾叫你除掉我,你让你们宋家的人去执行,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在犯罪吗?”
“你们宋家的人,好象还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要不是我背后有人,估计现在尸体都东一块西一块了吧?”
阻碍宋家调查她的神秘势力,除了顾明琛不做他想,阮皎只是没想到,沉妄居然会偷偷做那么多事。
这些和他单纯阳光的长相不符,和他吊儿郎当的性格也背道而驰。
阮皎顿了顿,冷眼看着宋氏夫妇羞愧难当的脸色,接着说:“你们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不是第一次害人吧?”
她眯了眯眼睛,“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是哪来的脸,说出宋家人无辜,女儿无辜,以此来道德绑架我的?”
示弱被当面戳破,宋修齐脸色沉下来,“这么说,阮小姐不肯配合了?”
阮皎啐了口唾沫:“我配合你大爷啊!”
她巴不得宋今禾多躺几年,沉妄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心眼子不少,不让异能者疗伤都给想到了。
要是宋今禾真成了植物人,那她以后岂不是高枕无忧了?
见阮皎不肯松口,打扮雍容华贵的宋夫人跟宋修齐对视一眼,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从衣袖里翻出折叠刀。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我要你给今禾陪葬!”
女人拿着刀冲过来,软绵绵慢吞吞的动作,跟段君彦比起来差远了,阮皎反手一截,握住她手腕狠狠一拧。
伴随着骨头错位的清脆咔嚓声,女人发出一声惨叫,阮皎眼疾手快补上一脚,女人猛地摔进宋修齐怀里。
“啊——!”
噗呲一声,折叠刀插进宋修齐胸口,鲜血喷了女人满手,她挣扎着爬起来,目眦欲裂,“老公,老公!”
他们坐的位置比较偏僻,周围没有客人,来送咖啡的店员面露惊恐,瞠目结舌:“这、这、这是怎么了?”
阮皎无辜地耸耸肩膀。
“不知道,夫妻俩闹矛盾,情杀案吧,你赶紧报警,别让他们把事情闹大,影响到其他客人就不好了。”
店员愣愣点头,“哦、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