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皎没想到顾明琛会朝她看过来,来不及转变的情绪透出几分慌乱。
她垂下长睫,像偷窥他人高光的小贼,后退好几步,整个人都被阴影淹没,完全藏进了他的视野盲区。
当众人循着顾明琛的视线望去,只见走廊口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不由对此感到深浓的疑惑。
令他们更为不解的是,就在下一秒,不苟言笑的顾明琛竟然穿过人群,快步走向无人的走廊。
“抱歉,借过。”
淡定自持的语气难得急切,俊美斯文的脸上,却浮现出几分浅淡的笑意,与他们熟知的模样截然相反。
直到男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众人还久久不能回神,望着那个方向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顾先生他看到什么了?”
“不知道啊,那里没人吧?”
“我说,你们长脑子了吗?能让顾会长那么急着去见,肯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啊,他刚才还笑了!”
“我我我我看到了!好象是有个姑娘!瘦瘦高高的,扎着高马尾,看样子很年轻,二十出头吧……”
人群中不知道谁嚷了一声,随即所有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短暂沉默后更是像开水沸腾起来。
“是顾教授的夫人?他结婚了吗?还是女朋友?或者大胆一点,那女孩是他的女儿——”
“闭嘴吧,你脑子被驴踢了?会长还没到三十岁,哪来二十多的女儿?”
“瞧我们,也太不识趣了,光顾着道谢,打扰顾先生和女朋友团聚了,大家都散了吧,都散了!”
这群人热火朝天的八卦,顾明琛一概不知,只是脚步追着那道让他放不下的背影,越走越快。
他不知道这些天怎么了。
外面环境恶劣,丧尸毒虫防不胜防,他需要时刻保持警剔,偶尔其他人守夜才能闭目养神一会儿。
但闭上眼睛梦里全是她。
娇俏的,胆怯的,鲜活的,贪吃的。
也有羞涩的,大胆的,妩媚的,被他的青藤缠住纤细手腕和双足,眸光涣散,在他怀里娇气地哭喘求饶……
欺负狠了骂他的调子都软软的。
总是来入他的梦,断断续续的折磨他,在外面既没有干净水源也没有隐私空间,他本该对此感到烦躁。
清醒时却又不自主回味。
那晚她来钻他的被窝,掉下一枚粉色发绳,他其实一直带在身上,此刻就放在上衣胸口下方的内袋里。
顾明琛恍惚觉得自己病了。
病得不轻,病根是她。
与他的牵肠挂肚不同,女孩见了他扭头就跑,仿佛他是什么会扩散的病毒,沾上一点就会死无全尸。
但她那点体能和速度,又怎么能跟身体强化过的异能者比,不过是被男人猫捉耗子般遛着玩。
近了,更近了。
每一步都在缩短细微的距离。
顾明琛甚至闻到她秀发的香气,清甜的洗发露味道,混着淡淡的腊梅味,还有他最熟悉的冷冽雪松香。
几乎是瞬间,男人深棕的眼眸多了几许暗色,没有人不喜欢心爱的小家伙,浑身上下沾满自己的味道。
那是隐秘的主权宣誓。
即使理智如顾明琛,也不免有几分沉醉其中,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个藤环。
但他还是把慌不择路的少女逼进了死胡同,直到无路可逃,不得不僵硬转身,干巴巴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顾教授你回来啦?”
“恩,回来了。”
看得出来女孩是有点憋屈的,不知怎么没对他发作,还挤出一个不太诚恳的笑容,小心敷衍着他。
顾明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凤眼微挑,似笑非笑。
“跑什么,怕我吃了你?”
阮皎眼珠子滴溜溜转,她是躲男主躲惯了,形成肌肉记忆,下意识拔腿就跑,没想到他会追上来。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她双手一拍,矢口否认:“没有~怎么会呢?我是怕您回来,把我的通行卡收回去。”
说到天台通行卡,阮皎还真有点舍不得,顾明琛养的那些异植太乖了,每次去都把她喂得饱饱的。
不过正主回来了,她也只等含泪掏出来,双手捧到顾明琛面前:“您这么急着要的话,我就还给您啦。”
顾明琛眼眸半垂,看着身前的女孩,葱白纤长的双手托着黑金小卡片,右手藤环衬得腕骨白淅如玉。
藤环是他的异能凝结,跟异植有所感应,送她时还是光秃秃的编织品,现在多了几片嫩叶和两朵小花。
看来天台上的异植被她养得很好。
男人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手腕上,似乎化作实质烫到那处细嫩的皮肤,阮皎只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办?
顾明琛该不会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她根本没有认真干活,还薅了他的异植们好多水果。
良久,男人胸腔震动,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那双清雅的凤眸不可抑制地柔软了些,嗓音又苏又撩。
“谁教你这么转移话题?”
刻意压低的语调带着微微的哑,燎得人耳尖发烫,阮皎硬着头皮跟他对视,“我没有转移话题呀。”
或许连女孩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搬出来的借口有多生硬,聪明人一眼就能看透她在撒谎。
她是为了别的事在躲着他。
但阮皎的关注点,显然跟正常人不一样,为了自证她还反问回去:“我们刚才有聊什么话题吗?”
没有吧?
就是普通的寒喧两句而已。
“当然有。”
男人斩钉截铁,望进她眼里的目光,笑意深邃得象海洋的旋涡,带着某种意味不明却灼热滚烫的情绪。
“我们不是在聊——你怕不怕我吃了你——的话题吗?”
阮皎一头雾水:“……?”
这算什么话题?鬼故事吗?
“哈,您……还是这么幽默。”
他都这么明示了,秉承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阮皎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下去,选择自己如实招供。
“好吧,顾教授,对不起,我承认,这段时间我偷吃了您挺多水果的,可能也没有照顾好它们。”
“没关系,我知道。”
头顶又传来男人的笑声,带着喟叹的语气,似是无奈似是纵容。
面前垂下的这颗脑袋毛绒绒的,顾明琛很想上手揉一下,再捧着她的脸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戴着战术手套的手伸到半空,又拘谨地收回,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掌面,以此缓解那股干涩的痒意。
他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天,也在临时的住所简单洗漱过,但毕竟条件简陋,身上还是有些脏了,不好碰她。
“抬起头来。”
阮皎懵懵地抬起头,白嫩脸蛋上因为羞愧泛起的绯红还没褪干净,茫然视线撞进男人专注的眼底。
对她向来温润含笑的神色收敛,语气只有绝对的严肃和认真。
“阮皎,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