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镇老街那家“聚贤楼”的包间里,酒过三巡,烟雾缭绕。
周大海端着酒杯,脸上的红晕不知是酒意还是得意。他靠近身旁那位摇摆不定的党委委员老张,声音压低,却刻意让桌边几个人都能听见:
“老张啊,咱们共事十几年了,我跟你交个底。”
老张端着杯子,眼神闪铄。
“楚书记是年轻,有干劲,省里来的,背景硬。”周大海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话你听过吧?”
老张没接话,只是盯着杯子里的酒。
“他来多久?把县里、镇里搅成什么样了?得罪了多少人?”周大海的声音更低了,却更有穿透力,“我跟你说,县里好几个领导对他意见大得很。说他太能折腾,不顾大局,眼里没规矩。”
他抿了口酒,目光扫过桌边几张脸:“这位置,怕是坐不长喽。”
老张的手抖了一下。
周大海察觉到了,继续加码:“咱们都是为镇里办事的老同志,也得为自己、为柳林镇的将来想想。”
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声音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总不能跟着一条要沉的船走吧?得认清形势,早做打算。”
桌边的几个人互相对视,眼神里都藏着试探和尤豫。
类似的话,这几天在镇政府大院的各个角落里悄然流传。
食堂里,有人压低声音说:“楚书记要调走了。”
办公室里,有人叹气:“县里对他不满意了。”
走廊里,有人摇头:“再折腾下去,谁都没好果子吃。”
谣言像瘟疫,在观望者中间迅速扩散,刻意营造出一种“楚风云即将失势”的氛围。
而那些墙头草,已经开始悄悄倒向另一边。
周大海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三天后。
县城一家名为“静心斋”的茶室,三楼雅间。
周大海毕恭毕敬地给对面的刘副主任斟茶,动作标准,姿态谦卑。
刘副主任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眼皮都没抬:“坐。”
周大海这才在侧位坐下,腰板挺得笔直。
“大海啊。”刘副主任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终于抬眼看他,“现在是关键时期。”
周大海立刻点头:“刘主任说得对。”
“孙县长那边虽然暂时有些麻烦,但根基还在。”刘副主任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上面也不是没人说话。只要能把柳林镇这个缺口堵住,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弄走,等风头过去,孙县长回来……”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大海:“还能亏待了你?”
周大海的呼吸急促起来。
“镇长这位子,不过是起点。”刘副主任又抿了口茶。
周大海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堆满笑:“刘主任,您放心!我明白!”
“楚风云他蹦跶不了几天了!”周大海压低声音,眼神里闪过狠毒,“光靠审计组查那点程序问题,力度不够。我寻思着,得给他加点猛料。”
刘副主任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周大海往前凑了凑,声音更低:“他之前批过几笔接待费,虽然手续齐全,但我们可以想办法让经手人改口。”
“或者……”他眼神更毒,“干脆弄几张说不清道不明的单据塞进去,就说是他授意虚报的。”
周大海的语气越来越兴奋:“就算扳不倒,也能让他灰溜溜滚蛋!”
刘副主任眯着眼,手指继续敲击桌面。
节奏很慢。
很有韵律。
过了足足十秒,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具体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就好。”
“要干净。”
“要快。”
周大海立刻点头:“明白!三天之内,保证办妥!”
两人又聊了几句,周大海才起身告辞。
走出茶室,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县城的夜景,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楚风云?
就是个愣头青。
这次,死定了。
然而。
周大海和刘副主任都不会想到。
这场“隐秘”的会面,从一开始就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会面的时间、地点、参与人,甚至周大海献计的具体内容,每一个细节,都已经被记录下来。
此刻。
柳林镇政府,书记办公室。
楚风云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摊开的是柳林镇的地形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几处产业规划点。
周小川推门进来,反锁门,走到办公桌前,压低声音:“楚书记,情况我已经掌握了。”
“周大海刚才在静心斋见了刘副主任,两人密谈了四十分钟。”
“具体内容是……”
周小川把监听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楚风云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院子里,停着周大海那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在路灯下泛着油光。
楚风云盯着那辆车,眼神冷得象冬夜的刀。
“他们终于按耐不住了。”
周小川站在一旁:“楚书记,我们要不要提前……”
“不。”楚风云打断他,“让他们继续。”
“让他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让他们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
他转过身,盯着周小川:“鱼儿已经咬钩了,而且正在疯狂挣扎,恨不得把鱼线都崩断。”
“现在……”
楚风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时候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