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大佬就站在陆宁身后，看着陆宁这副“一心二用，还用在吃面上”的德性，本来一肚子的火气，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全消了。
大佬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已经微微向上翘起。
大佬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没自己点，反而递到了陆宁的嘴边。
然后，拿出打火机，“啪嗒”一声，亲自给陆宁把烟给点上了。
这个动作，让后排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已经不是信任了，这简直就是“宠溺”。
那个端着泡面盒子，准备等陆宁吃完就收走的后勤女警，更是直接震惊到原地石化。
女警的两只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脑子里一片空白。
“游龙一号”的飞行速度极快，五公里的距离，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陆宁叼着烟，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省厅大佬听，还是说给所有人听。
“雨林里的树冠屏蔽太严重，红外热成像基本就是个摆设。
想找到他们，唯一的破局点，就是这条十几米宽的界河。”
“河水温度低，人体是热的，这个温差，在热成像上，会形成最强烈的反差。
只要他们想过河，就等于是在漆黑的电影院里，自己给自己开了个聚光灯。”
陆宁的话音刚落。
指挥大厅那块巨大的屏幕上，飞速移动的黑白画面，骤然间，亮起了一串无比刺眼的橘红色光点。
那是一串人形的光点。
一个接一个，手拉着手，正在冰冷的河水里，艰难地挪动。
在“游龙一号”的高清红外镜头下，他们身上的热量，就象黑夜里的火炬，清淅得不能再清淅。
“找到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整个指挥大厅，瞬间就炸了。
“嗡”的一声，所有人都跟按了弹簧似的，齐刷刷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省厅大佬和周克上校更是直接冲到了屏幕跟前，两个人指着屏幕上那串橘红色的人影，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
“毒贩！”
这一声，饱含了六个多小时的压抑、焦虑和期待。
吼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被搬开了一半。
全场沸腾，唯有陆宁，依旧淡定。
陆宁伸出没拿叉子的那只手，握住鼠标，在屏幕上那串人影的头部位置，轻轻点了一下。
一个红色的十字准星，立刻被标记在了第一个毒贩的身上，并且随着目标的移动而移动。
“第一伙，十三人，已标记。”
陆宁轻描淡写地汇报了一句。
紧接着，又是一道命令。
“游龙一号，沿河道向上游继续搜索。”
屏幕上的画面再次移动，镜头始终对准着那条黑白色的河流。
指挥大厅里的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之中，没等缓过劲来。
几分钟后，屏幕上，再次出现了一串橘红色的人影。
同样是十几个人，同样是用拉绳子的老办法，正在河中央挣扎。
陆宁又是一次熟练的点击，标记。
“第二伙，十五人，已标记。”
这两伙毒贩进入对岸的雨林之后，身上的热信号。
立刻就被茂密的树冠给遮挡住了，在屏幕上，变成了几个断断续续、若隐若现的微弱光斑。
但在陆宁的操作界面里，两个被锁定的目标信号，已经牢牢地钉在了电子地图上。
搞定。
陆宁满意地抖了抖烟灰，准备把剩下的半碗面给解决了。
毕竟，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陆宁低下头，准备去端自己的泡面碗。
然后，愣住了。
“诶？
我面呢？”
……
陆宁一脸懵圈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那感觉，就象是你打游戏辛辛苦苦打了半天的大龙，眼看最后一丝血了。
回头想喝口水，结果一扭脸，龙被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提莫给抢了。
憋屈，且想不通。
“我的面呢？”陆宁又问了一遍，这次是扭头问的。
然后，陆宁就看见了。
就在自己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省厅大佬，那位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顶级大佬。
正一手端着陆宁那个熟悉的泡面盒子，一手拿着陆宁那把熟悉的塑料叉子。
大佬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那碗原本属于陆宁的，加了火腿肠和榨菜的顶配老坛酸菜牛肉面，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大佬的嘴里消失。
大佬显然是吃得太投入，完全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直到他感觉周围的气氛好象有点不对劲，那股子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兴奋劲儿，怎么突然就……凉了？
大佬下意识地抬起头。
然后，他就对上了陆宁那双写满了“？？？”的眼睛。
紧接着，大佬的馀光，扫到了指挥大厅里其他人。
周克上校，嘴巴张成了o型，下巴都快脱臼了。
后排那群专家，一个个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那个端着泡面盒子的后勤女警，手里的空盒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自己都毫无察觉。
整个指挥大厅，几十号人，上百只眼睛，此刻，全都聚焦在了省厅大佬和他手里的那碗面上。
空气，仿佛变成了固态。
大佬的咀嚼动作，瞬间僵住了。
一根倔强的面条，还挂在他的嘴角，随着他微微颤斗的嘴唇，轻轻地晃动着。
“呃……”
大佬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到红，再从红到紫，最后变得跟猪肝一个色儿。
完了，一世英名，毁于一碗泡面。
大佬活了五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枪林弹雨都闯过。
可今天，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刚才光顾着激动了，看着陆宁吃得那么香。
闻着那股子勾魂的酸菜味儿，再加之熬了一宿，精神高度紧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鬼使神差地，他就顺手柄陆宁放在桌上的面给端了过来……
还……还吃了。
“那个……小陆啊……”大佬的嗓子眼儿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干得象砂纸在搓，“这个面……它……它自己跑我手里来的……”
这话说出来，大佬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憋得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表情管理一个个全都濒临失控。
陆宁看着大佬那副窘迫到恨不得当场退休的模样，反倒乐了。
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地笑道：“没事没事，领导您喜欢吃就行。
回头我让食堂给您单开个小灶，天天给您煮。”
这话一出，算是给了大佬一个天大的台阶下。
大佬如蒙大赦，赶紧把剩下的一口面囫囵吞了下去，然后把空盒子往旁边桌子上一放。
清了清嗓子，强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往正事上拉。
“咳！
都看我干什么？
看屏幕！
目标呢？
目标到哪儿了？”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屏幕的无人机操作员，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提高了音量。
“报告！
三号局域，发现第三伙目标！
人数……人数超过二十人！”
这一嗓子，成功驱散了空气中那股子“泡面味儿”的尴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被拉回到了大屏幕上。
果然，在界河的上游河段，又一串密集的橘红色人影，出现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而且这一波的人数，明显比前两拨要多得多！
这还没完！
“报告！
五号局域，发现第四伙目标！”
“报告！
一号局域下游，发现第五伙、第六伙目标！”
……
报告声，开始像放鞭炮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在指挥大厅里响起。
大屏幕上，无人机来回切换着镜头，不断地在河道各处，捕捉到那些如同过江之鲫般的偷渡者。
整个指挥大厅，彻底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
一开始发现目标时的那种兴奋，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震惊。
好家伙！
这哪是武装贩毒啊？
这他妈是组团来搞滩头登陆的吧？
电子地图上，被陆宁标记出的红色信号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从一开始的两个，迅速变成了五个、八个、十二个……
转眼之间，整条几十公里长的边境在线，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红点给铺满了！
“统计一下，到现在为止，一共发现了多少伙？
总人数大概多少？”周克上校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一个负责数据统计的参谋，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声音干涩地报告道：
“报告首长，截止目前，已确认的偷渡团伙，共计……共计十六伙！
总人数预估，已经超过两百人！”
“嘶……”
指挥大厅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给砸蒙了。
一个晚上，两百多个手持ak的武装毒贩，企图从同一段边境线渗透入境？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贩毒案了。
这要是放在古代，都够得上一场中等规模的“破关”战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