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进看了一眼屏幕，没说话，只是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塞到陆宁嘴里，然后帮他点上。
“慢慢来，不着急。”伍进拍了拍陆宁的肩膀，没有多说一句鼓励的话，也没有泼冷水，只是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然后，伍进站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第二天，刑警队的队员们惊奇地发现，陆宁办公室的门上，被人用胶带贴了一张a4纸。
上面用马克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请勿打扰】。
落款是：伍进。
这下，整个刑警大队都炸了锅。
如果说昨天大家还只是把陆宁闭门造车当成个瓜来吃，那今天伍进的这个举动，就彻底改变了事情的性质。
伍进是谁？
是依康市刑警大队的定海神针，一个务实到骨子里的老刑警。
他居然会支持陆宁这个听起来无比荒唐的“清零计划”？
“我靠，伍队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陆队长的计划书真有戏？”
“不知道啊，昨天我还觉得陆队长是在闹着玩，今天伍队这么一搞，我心里怎么有点发毛呢？”
“你们听，里面的键盘声还在响，哒哒哒的，听着跟个铁匠铺似的。
陆队长这是真准备打个火箭出来啊！”
从这天开始，刑警大队的氛围彻底变了。
院子里热火朝天的讨论声消失了，队员们走路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那扇紧闭的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瞟向那张写着【请勿打扰】的白纸，心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那扇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看看陆宁这个“铁匠”，到底能打出一个什么样的“火箭”来。
与此同时，整个依康市的警界也开始议论纷纷。
“哎，你们听说了吗？
刑警队那个缉捕先锋陆宁，最近好象失踪了。”
“是啊，以前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他用无人机抓了哪个省的在逃犯，最近一个星期，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不会是调走了吧？
还是改行当文员了？”
各种猜测在各个分局和派出所里流传，大家都对这个曾经搅动风云的年轻副队长突然沉寂下来感到无比好奇。
可每次有人向刑警队的人打听，得到的都是三缄其口的回应。
依康警界，都在等着那扇门打开。
而门内，“哒哒哒”的键盘声，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响着，象是在为一枚即将升空的火箭，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
整整一个星期，陆宁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除了食堂送饭的大师傅，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办公室里捣鼓什么。
那“哒哒哒”的键盘声成了刑警大队的背景音乐，听得队员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终于，在第八天的早上，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陆宁顶着一双熊猫眼，胡子拉碴地走了出来，头发乱得跟个鸡窝似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隔夜泡面的味道。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径直走向了洗漱间。
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去问。
十几分钟后，刮了胡子洗了脸的陆宁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虽然看着还是有点萎靡，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完成作业后的轻松和得意。
他回到办公室，把自己关了一个星期的成果。
一份长达数十页的word文档，连标题都懒得改，直接保留着那个“领导：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的原始文档名。
然后点开了市局大佬的头像，选择了文档发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尤豫，那股子横冲直撞的劲儿，让恰好路过门口的老刘看得眼皮直跳。
这小子，是真虎啊！
这种涉及到重大行动部署的方案，按流程，得先给分管领导看，然后开会讨论，一级一级往上报。
陆宁倒好，直接玩了个“一键发送”，把皮球精准地踢到了市局一把手的脚下。
……
市局大楼，顶层办公室。
大佬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红茶，慢悠悠地走到办公桌前。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八点半，准时开计算机，喝口热茶，开始一天的工作。
刚点开内部通信软件，一个文档传输的提示框就弹了出来。
发件人：陆宁。
大佬愣了一下，他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就是这个年轻人，前段时间用无人机把全国的在逃犯抓了个遍，让依康市公安局在全国同行面前大大地露了一把脸。
“这小子，又有什么新花样了？”大佬带着几分好奇，点开了文档预览。
当看到那个堪称“草率”的文档标题时，大佬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领导：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是什么玩意儿？
工作报告？
还是请假条？
大佬在公安系统干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不靠谱的文档标题。
要不是看在发件人是陆宁的份上，他估计当场就得把这文档扔进回收站。
大佬耐着性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开始往下翻。
第一页，讲的是依康市毒品犯罪的现状。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大佬看得直皱眉。
第二页，开始分析边境线的地理环境和偷渡路线。
有点意思，但也不算新鲜。
可当大佬翻到第三页时，他的坐姿不自觉地挺直了，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随意，变得严肃起来。
“构建中长期、立体化边境打击防线……”
“内核思路：变被动抓捕为主动拦截，变重点打击为全面清零……”
“关键技术支撑：升级警用无人机……”
看到“警用无人机”这几个字，大佬顿时来了精神。
他知道，这玩意儿是陆宁的拿手好戏，这小子肯定又憋了什么大招。
果然，下一页的内容，直接让大佬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陆宁在报告里提出，依康市长达两百多公里的边境线，其中一百二十公里已经建成了铁丝网和物理隔离墙。
虽然时常有被破坏的情况，但大体上可控。
真正的软肋，是剩下的那八十公里，那里是原始雨林和小河，地势复杂，别说建墙了。
就连日常巡逻都很难做到全复盖，成了偷渡和贩毒的重灾区。
传统的巡逻方式，耗时耗力，效果还差，就象用筛子在河里捞针。
而陆宁提出的解决方案，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用军用级的大型无人侦察机，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高空巡逻！
报告里详细列出了这种无人机的性能参数：
续航时间超过35个小时，搭载高倍率光学变焦镜头、红外热成像仪，能在数千米的高空清淅地识别地面上的人员活动。
大佬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他只在军事新闻里见过，别说依康市公安局了，就是放眼全国的警用装备库，也找不出一架来。
陆宁这小子，是真敢想啊！
玩腻了警用的小飞机，直接把主意打到军方头上去了！
大佬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哭笑不得。
这计划，简直疯狂到了极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报告里那些详实的数据分析和可行性论证，他又觉得，这事儿……好象还真有那么点戏。
用无人机进行高空侦查，把整个雨林边境线都纳入监控范围，一旦发现有偷渡人员，就能实时定位跟踪。
这个想法，就象给整个边境线装上了一双“天眼”，能把所有想从这里溜进来的“鱼”，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佬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继续往下翻。
发现目标只是第一步，关键在于如何拦截。
陆宁的计划里，第二步构想是在八十公里的雨林边境线后方，每隔十五到二十公里，创建一个常驻的机动打击小组。
这些小组平时就驻扎在缺省的营地里，一旦高空的无人侦察机发现目标并锁定其行进路线。
指挥中心就会立刻调动距离最近的机动小组前出拦截。
天上有“眼睛”盯着，地上有“拳头”等着。
一个天罗地网般的立体化防线雏形，就这么跃然纸上。
大佬看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毒贩在无人机的监视下，一头撞进机动小组包围圈的场景。
他屏住呼吸，一口气将整份报告读完。
这份由“二指禅”敲出来的“登月计划”，虽然在形式上显得有些粗糙和不羁，但其内核内容的构想之大胆、逻辑之严密。
让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市局大佬，也感到了久违的震撼。
陆宁这枚“火箭”的发动机，已经初步成型，接下来，就看它能不能经得住现实的检验了。
大佬在办公室里足足坐了十分钟，一动不动，就跟中了定身法一样。
手边那杯上好的红茶已经凉了，但他丝毫没有察觉。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回响：“这小子，是真敢想啊……这哪是写报告，这简直是在天上放了个窜天猴啊！”
这份报告，标题起得象个中学生的恶作剧，内容却嚣张得象一份战争动员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