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郝勇踹了一脚地上的烂泥。
“本来想来个天降神兵，结果成了背景板。”
“这陆宁……真是个牲口啊。”
郝勇虽然嘴上骂着，但眼神里，却也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佩服。
都是玩枪的，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
谁强谁弱，一眼便知。
能在这种绝境下，打出这种战绩。
别说是他郝勇了，就算是省厅那几个特警教官来了，估计也得竖起大拇指，喊一声“服”。
“行了行了。”
陆宁连吃了三个橙子，终于打了个饱嗝。
“嗝……”
“雷哥，真的够了。
再吃我就变成橙子味儿的了。”
陆宁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上的骨头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陆宁指了指那堆战利品。
“这些东西，还得麻烦兄弟们帮忙搬一下。”
“这可是咱们依康警队，这几年来，最大的一份年货啊。”
阳光下。
陆宁那张贴着hello kitty创可贴的脸，笑得比张雷手里的橙子还要璨烂。
而在他身后。
那群刚刚经历了一场虚惊、又经历了一场狂喜的警察们。
无论是刑警、缉毒警，还是郁闷的特警。
此刻，都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回家。
带着胜利，带着荣耀，更带着那份沉甸甸的、失而复得的生命。
这一天，将被永远加载依康市公安局的史册。
而关于“橙子皮引发的传说”，也将从这一天起，成为依康警界酒桌上，最津津乐道的谈资。
……
麻五死了。
这个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样，还没等太阳落山，就已经顺着那条浑浊的界河，飘到了对岸。
飘进了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贩耳朵里。
那个曾经在边境在线横着走，号称“不死鸟”，手里捏着几十条人命。
让无数缉毒警恨得牙痒痒的毒王麻五，在今天凌晨那场诡异的大雾里，连人带骨头渣子，都被扬了。
甚至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
而在边境检查站的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却显得格外诡异。
没有庆功宴，没有锣鼓喧天，表彰通报都没有。
依康市公安局副局长周建国，此时正板着那张刚洗完脸、刮完胡子、终于恢复了几分领导威严的脸，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
底下坐着的，是张雷、郝勇、老刘，还有几位武警部队的带队干部。
当然，还有我们的主角——正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那支签字笔的陆宁。
“都听清楚了吗？”
周建国敲了敲桌子，那声音在安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响亮。
“关于今天凌晨，在七号界碑雨林局域发生的一切，关于麻五团伙被全歼的具体经过……”
周建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在陆宁身上停留了两秒钟。
“对外统一口径：这是我市公安局联合武警部队、边防部队，以及省厅特调的战术专家组，进行的一次代号为雷霆的联合剿匪行动。”
“至于具体的战斗细节……”
周建国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森然的寒意：
“无可奉告。”
“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包括在场的各位，以及你们手底下的每一个队员，都要给我把嘴巴缝死！”
“谁要是敢出去乱嚼舌头根子，说是一个人干翻了一个团，说是某位神仙下凡把麻五给炸成了烟花……”
周建国冷哼一声：
“那就别怪我周建国翻脸不认人！
到时候别说是脱警服，老子直接送他上军事法庭！”
“听明白没有？！”
“明白！！”
众人齐声吼道。
这事儿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为什么要保密？
那是为了保护陆宁。
麻五虽然死了，但他背后的势力还在，边境在线那错综复杂的贩毒网络还在。
如果让那些亡命徒知道，这惊天动地的一仗，其实是一个23岁的年轻刑警单枪匹马干的。
那陆宁以后在边境还怎么混？
估计第二天，他在黑市上的悬赏金额就能翻个倍，各路杀手、雇佣兵能排着队来依康找他“喝茶”。
所以，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
而且得背得越大越好，越玄乎越好。
最好传成是军区派了一个特战连，或者是动用了什么新型秘密武器。
这样，那帮毒贩子才会怕，才会猜疑，才不敢轻举妄动。
“行了，签吧。”
周建国一挥手，秘书小王把一摞厚厚的《保密协议》发到了每个人手里。
老刘拿着笔，一脸的便秘。
“周局……这……这也太憋屈了吧？”
老刘小声嘀咕：“这么大的光辉事迹，我本来还想等退休了，抱着孙子好好吹一壶呢。
说你爷爷当年跟一位战神并肩作战……”
“现在好了，全烂肚子里了。”
“想吹？”张雷在旁边冷冷地接了一句，“等你死了，去下面跟麻五吹去。
你看他信不信。”
老刘缩了缩脖子，赶紧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宁倒是无所谓。
本来就不想出名。
出名有啥好？
出门买个煎饼果子都要被围观，抓贼都不方便。
这种“深藏功与名”的感觉，反而更合他的胃口。
只要奖金不少给，别说是保密了，你就算说是外星人干的，陆宁都举双手赞成。
……
就在这份保密协议签署之后的几个小时里。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现象发生了。
往常热闹非凡、就算是白天也有不少偷渡客、走私贩子偷偷摸摸试探的边境线，在今天下午，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那是一种让人心慌的安静。
整整两百多公里的边境在线，别说是毒贩了，就连平时最常见的、背着背篓想倒腾点山货过境的边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连林子里的鸟叫声，似乎都比往常少了许多。
因为谣言已经传开了。
而且传得神乎其技。
有的说，龙国那边动用了热成像卫星和无人机群，只要是个活物，一旦越界，立马就有导弹飞过来。
有的说，龙国从某神秘特种部队调来了一支“幽灵小队”，杀人不眨眼，麻五那帮人就是被这帮人给生撕了的。
还有更离谱的，说龙国在雨林里放了一种新型生化武器，闻着就死，麻五就是中毒化成了一滩水。
不管哪个版本，内核思想就一个字：
跑！
离那个地方远点！
那些本来蠢蠢欲动，想趁着大雾还没散尽再捞一笔的毒贩团伙，在听到麻五全军复没的消息后，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二话不说，背着货就往回跑，一口气跑出几十公里，直到钻进深山老林里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震慑。
这就是周建国想要的效果。
一场堪称“屠杀”的战斗，换来了边境线久违的平静。
至少在短时间内，没那个不开眼的敢来触这个霉头了。
……
下午三点。
雨林里的雾气终于彻底散尽，阳光有些刺眼。
到了换防的时间了。
陆宁和老刘带着那帮已经在林子里钻成了“泥猴”的刑警队员，从雨林里撤了出来。
接替他们防务的，是张雷的缉毒队。
本来缉毒队也是要撤的，但张雷说了，麻五虽然死了，但保不齐还有那种脑子不好使的漏网之鱼。
他们要在林子里再蹲守二十四小时，彻底清扫一遍。
其实大家都懂，张雷这是想再多闻闻那片战场的硝烟味，顺便把那几具尸体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把柄。
陆宁他们坐着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的破中巴车，一路颠簸着回到了市区。
车厢里弥漫着汗臭味、泥土味，还有一股子硝烟散去后的疲惫感。
大家都没说话，一个个瘫在座位上，睡得东倒西歪。
太累了。
这一天一夜，精神高度紧绷，大起大落，比跑个马拉松还累。
车子并没有开回刑警队，而是直接开进了市公安局的大院。
“都醒醒！
到站了！”
老刘的大嗓门把众人叫醒。
“回去先别急着回家抱媳妇！
周局说了，所有人要先进行单独谈话，做个心理疏导，顺便再强调一下保密纪律。”
队员们迷迷糊糊地提着包落车，一个个象霜打的茄子。
只有陆宁，精神斗擞。
在车上早就睡了一觉，还用那剩下的一格电量，给远在江城的师父陈卫国发了个“平安，勿念，回头细说”的短信。
刚落车，秘书小王就迎了上来。
“陆队，辛苦了。”
小王看着陆宁那身沾满泥浆的便装，还有脸上那个粉红色的hello kitty创可贴，忍着笑说道：
“大家都去会议室。
您……周局请您直接去他办公室。”
“哦？”
陆宁眉毛一挑。
这待遇，又是单间？
“行。”陆宁拍了拍身上的土，“走着。”
……
周建国的办公室里。
茶香袅袅。
这回不是方便面味儿了，而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极品铁观音的香气。
周建国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文档，眉头微微皱着。
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看到陆宁进来，那张严肃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