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招了。”
张雷用那只剥了橙子的手,指了指地图深处:“今晚这大雾,是毒贩子的狂欢节。
不止一波人要过。
而且……”
张雷停了一下,环视四周,看着这群生死与共的兄弟。
“而且,麻五,也要来。”
“麻五”!
这两个字一出口,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又冷了好几度。
几个正在点烟的老警,手都僵住了。
“老大,你确定是……麻五?”“老刀”那三根手指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枪柄。
“确定。”张雷把最后一瓣橙子塞进嘴里,眼神冰冷,“武警那边问出来的。
那小子是麻五的外围,被派来探路的。”
“他妈的!”“炮手”狠狠啐了一口,“这狗杂种还敢回来!”
张雷没理会“炮手”的咒骂,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圈。
“武警的情报说,麻五的主力,会从第七号信道过境。
也就是……这里。”
小贝凑近一看,脸色一变:“老大,第七号信道……那不是市刑警队负责的巡逻区吗?”
“没错。”张雷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那帮刑警,是好样的,但是。”
张雷顿了顿,“他们手里那几把破枪,对付几个骡子还行,碰上麻五……纯粹是送死。”
在场的缉毒警,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麻五”这两个字的分量。
麻五,兄弟三人,在云省边境干了十几年。
大哥麻二,五年前被抓,判了死刑,早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了。
三弟麻七,三年前,被张雷亲手三枪点杀,当场毙命。
唯独这个老二麻五,最狡猾,也最狠毒。
两年前,张雷带队围剿麻五,那一次,是这支幽灵战队组建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
那次行动,缉毒队两死三伤。
“炮手”的脖子,就是那次被麻五扔过来的燃烧瓶给废了的。
“老刀”的两根手指,是被炸飞的弹片削掉的。
而张雷自己,胸口中了三块破片,最近的一块,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公分。
那一次,麻五也受了重伤,但还是让他给跑了。
这两年,麻五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境外的某个角落。
没想到,借着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雾,这条毒蛇,又回来了。
而且,他选的路线,不多不少,正好是陆宁和老刘他们所在的防区。
“都听好了。”张雷的声音压得极低,象是在地狱里滚过。
“麻五这孙子,有个怪癖。
他不喜欢用枪,他喜欢用这个。”
张雷从战术背心上,摘下一枚训练用的手雷模型,在手里掂了掂。
“这王八蛋,以前是省棒球队的投手。
扔的菠萝,比他妈的迫击炮还准。
五十米内,说炸你左眼,绝不会碰到你右眼。”
“两年前,螳螂和阿新,就是被他这么活活炸死的。”
小贝听得浑身发冷,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行动。
张雷看着自己这帮兄弟,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两年了。
这笔血债,一直没地方讨。”
“今晚,”张雷把手雷模型重新挂回胸前,“老天爷赏脸,把这孙子又送回来了。”
“咱们,也该去收帐了。”
“是!”
二十多名缉毒警,发出了低沉的怒吼。
张雷一挥手:“出发。
记住,动静搞小点。
别让刑警队的兄弟们,抢了咱们的人头……”
最后半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也别让他们,稀里糊涂地,把命丢在这儿。”
说完,张雷第一个转身,背起那把老旧的八一式步枪,一头扎进了那块“游客止步”的警示牌后面,身影瞬间被浓雾吞没。
剩下的二十多名“幽灵”,紧随其后,消失在这片死亡雨林之中。
前进的方向,正是陆宁和老刘所在的位置。
一场风暴,即将在大雾的最深处,悄然汇聚。
……
张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惨白的雾气里,象一块刚出土的老树皮。
“老大,”小贝抱着那台“刺啦”作响的电台,都快哭了,“武警那边……路被泥石流冲断了!
他们正在砍树铺路,但是……”
“特警呢?”张雷的声音很平静。
“市局特警的车队……在这雾里,开得比人走路都慢。
他们说,最快,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我们这儿!”
“一个小时……”张雷笑了,那笑容比这雾还冷,“一个钟头,黄花菜都凉透了。
麻五那孙子,估计都他妈在境外点上菜,准备喝庆功酒了。”
张雷转过身,看着身后这二十多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身上零件都不全的兄弟。
“都听见了。”
“没支持了。”
“就咱们,还有在林子里瞎逛的那帮刑警兄弟。”
张雷指了指那片深不可测的雨林:“那帮刑警,手里拿的是什么?
九二式。
九二式打打流氓还行,碰上麻五……麻五那孙子,是玩菠萝的祖宗。”
“咱们要是不进去,那帮刑警兄弟,就是给麻五排队送人头。”
张雷深吸了一口冰冷的雾气。
“这活,是咱缉毒队的。
麻五的项上人头,也必须是咱们来取。”
“老子不逼你们,”张雷环视一圈,“现在,谁他妈想在这儿等特警的,给老子往后退一步。
老子绝不骂你孬种。”
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音。
没人动。
二十多号汉子,一个个站得笔直。
“炮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老大,别他妈废话了。
早点干完,早点回去补觉。
我老婆还等我回家修水管呢。”
“对!
干死麻五!”
“两年前的帐,今晚一块儿算!”
“好。”张雷笑了。
他扭头,看着一脸激昂、第一个表态要冲进去的小贝。
“小贝,你留下。
你负责跟指挥部联系,给我们……”
“老大!
我不留下!”小贝的脸瞬间涨红了,“我是你徒弟!
我不是孬种!
我要跟你一起去!”
“哦?”张雷挑了挑眉毛,“你确定?”
“我确定!!”
“行。”
张雷点点头,慢悠悠地从后腰摘下了一副锃亮的手铐。
小贝一看那手铐,脸都绿了,下意识地就往后躲:“老……老大……你……你这是干嘛……”
“干嘛?”
张雷的动作快如闪电。
小贝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一凉。
“咔嚓!”
清脆的响声。
小贝那只刚想去摸枪的手,被张雷干脆利落地铐在了帕杰罗的方向盘上。
“张雷!!
你个王八蛋!
你放开我!!”小贝这下彻底疯了,拼了命地拽着方向盘,把那辆老破车摇得“哐哐”响。
张雷压根不理他,只是回头,对着“老刀”和“炮手”那帮老油条使了个眼色。
“按规矩办。”
“嘿嘿嘿……”
那帮老家伙们全都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纷纷掏出了自己的备用手铐。
“哎,小王,你小子刚结婚,蜜月都没过完,你去凑什么热闹?”
“咔嚓!”
“王八蛋!
放开我!
老刀你个三指头!
老子跟你拼了!”
“小张!
你小子是不是还没对象?
来来来,哥给你介绍一个,不过你得先在车上待会儿。”
“滚!
炮手你个王八蛋!
有种单挑!”
“咔嚓!”
一时间,五辆越野车旁边,成了大型“绑人”现场。
队里那七八个最年轻、没结婚、或者刚结婚没孩子的小鲜肉,全被那帮老油条嬉皮笑脸地铐在了车上。
有的被铐在方向盘上,有的被铐在车门把手上,有的两个倒楣蛋被背靠背铐在了一起。
“放开我们!!”
“你们这群老混蛋!!”
“这是违反纪律!
我要举报你们!!”
年轻的缉毒警们拼命挣扎,手腕勒出了血印子,一个个气得双眼通红,破口大骂。
那帮老家伙们却象没事人一样,拍拍手上的灰。
“炮手”点上一根烟,对着一个骂得最凶的小伙子吐了个烟圈:“喊什么喊?
嗓门大有用?
回去给老子生个娃,等你娃能打酱油了,再来跟老子喊。”
“老刀”也嘿嘿直笑:“咱们这叫保护香火。
咱们这帮老家伙,死了就死了,反正都活够本了。
你们这群小崽子,还得给咱们缉毒队传宗接代呢!”
这就是缉毒队最残酷,也最温情的“传统”。
有死无生的任务,老家伙们先上。
年轻人,必须给老子好好活着。
张雷不再看小贝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他拉动了自己那把八一式自动步枪的枪栓。
“咔嚓!”
清脆的上膛声,压过了一切的咒骂和嘶吼。
“十三个。”张雷数了数留下来的“老家伙”,“够了。”
张雷慢悠悠地走到小贝面前,小贝通红着眼,死死瞪着张雷。
张雷一把抢过小贝手里的车钥匙,随手往身后几十米外的草丛里一扔。
“听着,小贝。”张雷凑到小贝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如果……”
“老子没回来。”
“你……你告诉你师娘……”张雷的声音有点发涩,“告诉她,老子藏在床底下的那两瓶茅台,让她别给摔了,留着……留着给我上坟。”
“还有,劝她早点改嫁,别他妈……再找个当警察的。
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