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
大雾彻底锁死了天地。
巡逻队的哨位上，高功率的探照灯打开了，但在雾里也只能照出两个苍白的圆柱体，光线根本透不出去。
“站住！
回去！”
“滚回去！”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河对岸传来，一波接一波。
“砰！”
负责警戒的队员朝天鸣枪。
“班长！
又一波！
妈的，这帮人疯了！”
“这是第六波了！
赶走了又来！”
木屋里的对讲机响个不停，几个队员急得团团转。
“陆副呢！
到底去哪儿了！”
“刚才说上厕所……这都快俩小时了！
不会掉坑里了吧？”
“对讲机喊了吗？”
“喊了！
没反应！”
几个年轻队员开始慌了。
而此刻，陆宁正在十公里外的雨林深处。
刚结束了一场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越野跑，但呼吸均匀，连汗都没出。
陆宁停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吹了声奇怪的口哨。
“吱吱吱——”
整棵树瞬间“活”了过来。
成百上千只蝙蝠，象一团黑色的旋风，从树冠中涌出，却不攻击，只是盘旋在陆宁头顶。
陆宁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芒果。
掰开芒果，扔在地上。
“开饭了，小宝贝们。”
蝙蝠群瞬间落地，疯狂抢食。
陆宁的目光锁定在其中最大的一只果蝠上，那家伙翼展快有一米了。
那只大蝙蝠浑身一僵，随即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陆宁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陆宁的耳朵。
“这就对了。”
陆宁笑了。
想起了还在木屋那边焦急万分的队员，想起了他们之前总爱调侃的“蹲坑立功”。
“以前，是我运气好，抱着你们这帮专业人士的大腿混功劳。”
“今天……”
陆宁摸了摸蝙蝠毛茸茸的脑袋。
“该你们抱我的‘小蝙蝠’腿了。”
“走起！”
“告诉那帮毒贩子，耶稣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我说的。”
……
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但天色已经不是纯黑了，是一种让人压抑的、脏兮兮的鱼肚白。
雾，达到了这几天的巅峰。
这不是雾，这是加了水的腻子，糊满了整个世界。
巡逻队的木屋探照灯开着，但在二十米外看，也就剩一个模糊的光晕，跟个快断气的萤火虫似的。
陆宁早就不在木屋附近了，他一个人摸到了两公里外的一处高地，这里是信号和视野最好的地方。
靠在一棵大树后，闭上了眼睛，看上去象是在打盹。
“小宝贝儿，上班了。”陆宁心里下达了指令。
肩膀上那只伪装成“树疙瘩”的大果蝠，无声地抖了抖。
“啪嗒。”
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落地声。
不，不是落地，是起飞。
这只被陆宁用两万积分和一个芒果搞定的“侦察机”，连翅膀扇动的声音都小得可怜。
它没有象鸟一样往上飞，而是贴着地面，滑进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白色“豆汁儿”里。
下一秒，陆宁“睁开”了眼睛。
不是他自己的眼睛。
“我操……”
饶是陆宁这120的智商，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这感觉太奇妙了。
他自己的视野还在，但已经缩到了脑海的右下角，象个小窗口。
而占据整个“屏幕”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没有颜色。
没有光暗。
只有“回声”。
“吱——”
陆宁“听”到了。
世界瞬间被“点亮”了。
这是一幅实时生成的3d线框图。
脚下的地面是粗糙的线条，旁边的树干是圆柱形的网格，二十米外的一块石头，边缘锐利。
五十米外的界河，水面是光滑的、平整的、不反弹任何“回声”的黑色镜面。
这他娘的……比无人机带劲多了！
这只大蝙蝠，现在就是陆宁的“活雷达”。
“干活干活。”
陆宁压下兴奋劲儿，指挥着“蝙蝠侠”无声地扑扇翅膀，瞬间越过了那条几十米宽的界河。
这六公里的边境线，对于人类巡逻队来说，走个来回得俩小时，还得累个半死。
对于蝙蝠呢？
“吱——”
蝙蝠一个加速，贴着对岸的树梢，开始了z字形扫描。
速度快得惊人。
陆宁的脑子高速运转，处理着这“声呐雷达”传回来的海量信息。
“滴！”
就在对岸一百多米纵深的一处洼地里，十几个“人”形的3d模型挤在一起，一动不动。
“第一波，12人。”
陆宁心里给他们标了个号。
“吱——”
蝙蝠看都没看他们，一个侧身，继续沿着边境线横扫。
“滴！”
三百米外，河滩的芦苇荡里，趴着七八个。
“标记。”
“滴！”
……
凌晨五点四十五分。
距离天亮还有最后一点时间。
陆宁指挥着蝙蝠，在六公里的防在线空，来回扫了三遍。
扫描结束。
陆宁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张完整的“敌情分布图”。
“妈的，当咱们这儿是菜市场啊？”陆宁忍不住吐槽。
就在这短短六公里内，对岸，已经集结了足足五波偷渡客！
加起来，少说三十五六个人！
这帮孙子，全都是掐着点儿来的。
他们都在等，等这雾最浓的时刻，等巡逻队交接班的短暂空档。
“行，你们等，我也等。”
陆宁通过蝙蝠的视角，冷冷地“看”着这帮人。
五点五十分。
“大戏”开场了。
“嗡——嗡——”
巡逻木屋的方向，两道巨大的光柱猛地亮起！
是老刘他们激活了那两台高功率探照灯。
在浓雾里，这光柱根本照不远。
但它起到了一个更牛逼的效果——漫反射。
整个世界都被一种诡异的、惨白的光给填满了。
就象你在一个全是镜子的房间里开手电筒，虽然照不到你，但能把你“亮”瞎。
“砰！
砰砰！”
紧接着，是巡逻队员们例行的朝天鸣枪。
枪声在雾气里传得又闷又远，但威慑力十足。
陆宁的“蝙蝠雷达”里，瞬间就炸了锅。
那五波、三十多个“3d小人”，象是被捅了马蜂窝。
“我操！
条子开灯了！”
“这他娘的怎么过去？
跟开着闪光灯似的！”
“还开枪了！
妈的，这帮人今天打了鸡血了？”
“撤撤撤！”
“玩不起了！
这还过去个屁！”
陆宁“听”着这帮偷渡客的咒骂和慌乱的脚步声，那三十多个“信号源”，连滚带爬地往回跑，扑通扑通跳进河里，又狼狈地退回了对岸。
不到三分钟。
整个世界，清净了。
河岸上，除了风声和雾气流动的声音，再无活物。
木屋的对讲机里，传来了队员兴奋的声音：
“报告！
又一轮驱离完成！
目测三十馀人，已全部退回！”
陆宁靠在树干上，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驱离？
不。
这叫“清场”。
巡逻队的兄弟们这一通操作，声光电全上，简直就是“铁板阵”。
三步一个探照灯光晕，五步一声枪响。
这阵仗，直接把那些想来“捡漏”的、胆子小的、战斗力为五的渣渣，全都给清扫干净了。
陆宁心里门儿清。
敢在这种“铁板阵”和“大白光”的双重压迫下，还敢往里冲的……
那绝对不可能是来走私两台二手电视机的。
只有一种人。
亡命徒。
九死一生，也要把命“赌”过来的人。
剩者，必是毒贩。
“小宝贝儿。”
陆宁重新闭上眼。
“第二阶段，开始。”
“把那些……没被吓跑的，给老子揪出来。”
……
陆宁靠在两公里外的那棵大树上，闭着眼睛，好象睡着了。
但他的“蝙蝠雷达”，却比任何睁开的眼睛都更清醒。
那帮被探照灯和枪声吓破了胆的“散户”，哭爹喊娘地退回了河对岸，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但陆宁知道，这只是清场。
为啥非得顶着这“铁板阵”和“大白光”过来？
图啥？
图的是九死一生。
啥买卖需要九死一生？
那必须是掉脑袋的买卖。
这帮人，不是来走私两双假耐克的，他们是来送命，也是来要命的。
陆宁心里算了一笔帐：这帮亡命徒，每个人身上背的货，起码五公斤打底，十公斤也不是没可能。
就按五个人算，这要是让他们溜进去了，就是几十公斤的“硬通货”。
这玩意儿要是流进内地，得让多少缉毒警察跑断腿？
得有多少个家庭，因为这个家破人亡？
依康这边多抓一个，内地的兄弟们，就可能少牺牲一个。
这笔帐，陆宁算得清清楚楚。
活动了一下手腕，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
92式手枪，安安静静地插在战术腿套里。
不重，但很踏实。
弹匣，陆宁摸了摸，一个，两个，三个，全在身上。
满满当当，加之枪里那个，火力是绝对够用了。
但在今晚这鬼天气里，这玩意儿，基本就是个“吉祥物”。
在这大雾里开枪？
“砰”一响，枪口焰比探照灯还亮。
你倒是暴露了，可敌人藏在哪？
你打谁？
纯属二傻子行为。
今晚，陆宁不打算玩热兵器，他准备玩点“安静”的。
“吱——”
凌晨五点四十分。
陆宁的“蝙蝠雷达”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