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的工作，就是把这些人的大头照、姓名、身份证号、体貌特征，一个个“复制”、“粘贴”进脑子里的系统面板。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耗费精力的活儿。
老刘端着茶杯进来，想给陆宁续点水。
“陆副，忙着呢？”
“恩。”陆宁头也不抬，鼠标点得飞快。
老刘凑过去一看，满屏幕的通辑令。
眼角抽了抽，默默地退了出去。
中午，食堂开饭，队员们看陆宁没来，纳闷。
“陆副呢？
又出去搞事情了？”
“没，在办公室呢。”
“干啥？”
“……背通辑令。”
“哈？”
整个食堂安静了两秒，随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这位陆副的脑回路，咱普通人就别猜了。
陆宁这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台老计算机的风扇转得都快冒烟了，陆宁的眼睛也熬红了。
直到下班，伍进过来看了一眼，陆宁的excel表格里，密密麻麻，刚录进去不到一千个名字。
“我艹……”陆宁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这纯体力活儿，比抓人累多了。”
四千多个目标，按这速度，得搞小一个礼拜。
陆宁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决定明天再战。
第二天一大早。
陆宁顶着俩黑眼圈，晃悠悠地啃着包子，来到了后院。
昨天的“千里索敌”冷却时间，刚好转完。
录入的那一千个名字，已经在他脑子里排队等着“摇号”了。
“昨天的清河市算一个，今天轮到谁呢……”陆宁打开了系统。
想起了招待所里，那个来自甘省、愁得头发都快薅秃了的刑警。
“就你了。
目标：马季，甘省白银市，特大诈骗案，涉案三千万。”
【精准模式-开启】
【千里索敌-激活】
【目标检索：马季】
系统转了两秒钟。
【叮！】
【检索失败：目标已于昨日23:40分，由依康市‘红石’渡口离境。
目前坐标：境外103公里。】
“操。”
陆宁郁闷地啐了一口。
又晚了一步！
这些b级通辑犯，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依康这个地方，果然是离境的最后一站，稍微耽搁一下，人就没了。
【千里索敌：冷却中】
“得，今天的主动技能又废了。”
陆宁叹了口气。
现在深刻理解了招待所那帮哥们儿的绝望。
辛辛苦苦追半个多月，人到边境，“嗖”一下，没了。
不过，陆宁倒也不算太急。
主动技能cd了，咱不是还有“手动挡”吗？
陆宁拿出遥控器，那台被他命名为“老七”的无人机，再次“嗡”地一声升空。
“行吧，‘千里索敌’抓a级b级，‘无人机巡逻’就抓c级d级。
今天总得开张。”
陆宁叼着包子，一手操控遥控器，让无人机开始在依康市的上空进行例行“晨间巡逻”。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陆宁眯着眼，盯着屏幕上划过的街道、行人、早餐摊。
就跟个保安室大爷似的，看着监控画面，悠闲自在。
然而，五分钟后。
当无人机飞过一片老城区时，陆宁叼着的半个包子，突然停住了。
屏幕上，一个穿着夹克、端着一碗米线的男人，正蹲在路边“刺溜刺溜”地吃着。
“恩？”
陆宁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这个侧脸……这个发际线……这个蹲姿……
“卧槽！？”
陆宁脑子里那刚录进去的一千个文档，瞬间被检索了一遍！
“隔壁……隔壁滇省！！”
“‘耗子’！
张浩！”
这个团伙，三年前在滇省博物馆挖地道，偷走了价值上亿的战国青铜器，震惊全国！
主犯全跑了，这个叫“耗子”的，就是负责放风和销赃的。
陆宁的手，瞬间就不抖了。
“妈的，大鱼！”
他原以为今天只能抓点小毛贼，没想到，吃个早饭的功夫，碰上个跨省的！
陆宁立刻停止了巡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耗子”身上。
“耗子”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上帝”盯上了。
吃完米线，抹了抹嘴，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一家超市。
陆宁的无人机，静静地悬停在高空。
过了大概十分钟，“耗子”提着两大黑塑料袋东西出来了。
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啤酒、花生、方便面之类的“硬通货”。
“耗子”把两大袋东西挂在车把上，跨上了一辆破旧的摩托车，“突突突”地就朝着郊外开去。
“想跑？”
陆宁笑了。
在天上，你摩托车还能快过我无人机？
陆宁非但没有追近，反而拉高了无人机的高度。
一百米、三百米、五百米！
在五百米的高空，地面上的人看无人机，就是一个小黑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陆宁还特意把无人机调整到了“耗子”前进方向的东侧。
早晨的太阳刚升起，无人机完美地藏在了太阳的光晕里。
“耗子”就算抬头，也只会被晃得眼花，绝对发现不了头顶那双“眼睛”。
“跟我玩鹰呢，小老弟。”
陆宁操控着无人机，保持着一公里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吊着。
那感觉，就象是在玩一个超高自由度的rts游戏。
摩托车“突突”了十五分钟，拐进了一条土路，钻进了城郊的山腰。
陆宁把镜头推到最大。
只见“耗子”在一个很隐蔽的二层民房前停下。
刚停稳，屋子里就呼啦啦冲出来四条汉子。
“买了啥？
买了啥？”
“卧槽，耗子，你可算回来了，饿死老子了！”
“啤酒！
有啤酒！”
五个人，围着那两大袋食物，兴奋得跟过年一样，嘻嘻哈哈地把东西往屋里搬。
陆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一、二、三、四、五……
“好家伙。”
陆宁倒吸一口凉气。”文物盗窃团伙，一共在逃五人。
这他妈是……一窝端了？！
陆宁没有再继续侦查，免得打草惊蛇。
他默默地记下了坐标，调转无人机，按下了自动返航。
收起遥控器，陆宁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拍了拍手。
“‘千里索敌’抓不到，老子手动给你揪出来。”
“一个亿的案子……这下够伍队忙活了。”
……
陆宁操控着无人机“老七”平稳降落在后院的水泥地上，螺旋桨“嗡”的一声停转。
刑警队的食堂就在后院旁边，早饭时间，队员们进进出出，端着碗筷，热闹非凡。
两个刚值完夜班的年轻刑警，正一人端着一碗滚烫的白粥，撅着屁股蹲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呼呼”地吹气，一边“稀里哗啦”地喝粥。
“小张，快看，那就是陆副的无人机吧？”其中一个拿筷子捅了捅同伴。
“可不是嘛！”小张羡慕得眼睛都直了，“我昨天查了，这玩意儿，警用高配，七万块！
我的天，飞得又高又远，太帅了！”
小李吸溜了一口粥：“妈的，我小时候做梦都想要一个。
陆副倒好，天天拿这玩意儿在天上溜达，跟玩儿似的，爽死了。”
“你小声点！”小张赶紧提醒，“人家那叫熟悉辖区！”
话音刚落，陆宁已经走过来，蹲下身，熟练地“咔哒”一声，把无人机底下的电池抠了出来。
陆宁听到了刚才的对话，随口回了一句：“可不就是玩儿呐。”
“噗——咳咳咳！”
小李一口热粥没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
玩儿？
玩儿？
七万块的警用装备，您就当个大玩具在“玩儿”？
两个年轻刑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人比人，气死人”的幽怨。
陆宁没理会这两个被噎住的倒楣蛋。
他需要伍进。
这个案子太大了，一个亿的文物盗窃案，主犯全在，这可不是他一个副大队长能单独处理的。
陆宁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食堂后门啃骨头的“黄科长”。
那是食堂大师傅特意留给它的战利品。
“嘘——！”陆宁打了个清脆的口哨。
正在“嘎嘣嘎嘣”跟骨头较劲的黄科长猛地抬起头，三条腿一蹬，瘸着就跑了过来，绕着陆宁直摇尾巴。
“黄科长，去。”陆宁指了指食堂里面，“把伍进叫出来。”
黄科长“汪”了一声，立马领命。
它跑到小张和小李面前，把嘴里啃了一半的骨头“啪”地放在台阶上，然后扭头冲两人“呜呜”了两声。
小张愣了：“它……它这是让我们……看骨头？”
黄科长见两人点头，这才放心地一瘸一拐，冲进了食堂。
食堂里，伍进刚解决完最后一口油条，正端着豆浆喝呢。
黄科长跑到伍进脚边，也不叫，就用脑袋使劲蹭伍进的裤腿，一个劲儿地往门外拱。
“去去去，刚吃完，没你的了。”伍进以为它又来要吃的。
黄科长急了，干脆小跑着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汪！”地催促了一声。
“嘿，你这狗东西……”伍进纳闷了，放下碗，“找我有事？”
黄科长“呜呜”着点头。
“行吧。”伍进擦了擦嘴，跟着黄科长走了出去。
刚出食堂门，伍进就看见陆宁正蹲在地上，给无人机换上了一块新电池。